张辉的钢笔在笔录本上沙沙作响,笔尖戳透纸页的声音惊得秦宝生打了个哆嗦。他突然抓起桌上的搪瓷茶杯,杯底的茶渍在灯光下像幅扭曲的地图。“我就是想教训他一下,”茶杯被他捏得变了形,“从货站拿了根麻绳,本来想把他捆在玉米地里,让蚊子多叮他几口出出气……”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茶杯砸向墙角,粗瓷碎片混着褐色的茶渍溅了一地。“可他突然就捂着肚子蹲下去了,”秦宝生的声音突然哽咽,眼泪混着汗珠淌进脖子里,“脸白得像张纸,嘴里‘嗬嗬’地喘,抓着我裤腿说‘送我去医院’……我当时吓坏了,满脑子都是他姐夫的势力,要是被赖上……”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模仿着拖拽的动作,指甲在桌面上划出凌乱的痕迹:“我看他不动了,就……就用麻绳套住他的脚踝往地窖拖。玉米叶割得我胳膊生疼,他的头磕在石头上‘咚’的一声,我都没敢回头看……”说到这儿,他突然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劳力士的表盘在颤抖中反射出冷光。
“那渔民结是故意打的,”秦宝生的声音从指缝里挤出来,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皮,“渔港老渔民都打这种结,我想让警察以为是他们干的……我把麻绳扔在工具箱最底下,还特意在冷藏车后备厢喷了消毒水,以为能盖住味儿……”
货站仓库的吊扇慢悠悠转着,把鱼腥气和秦宝生的喘息搅在一起。他突然想起什么,疯了似的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处的抓痕:“这是他抓的,倒地前他死死攥着我不放,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抓痕已经结痂,暗红色的疤像条蜈蚣趴在苍白的皮肤上,与郑强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样本形成无声的呼应。
张辉看着眼前这个瞬间垮掉的男人,突然注意到他右手创可贴下渗出的血渍——不是钉子扎的,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破的,形状与郑强货车驾驶室的金属扣吻合。秦宝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椅子上喃喃自语:“他方向盘上的挂坠划的……我把他往地窖拖的时候,挂坠勾住了我的袖口……”
仓库外传来冷藏车发动的轰鸣,秦宝生的目光突然变得空洞,盯着墙上“诚信为本”的锦旗出神。那锦旗是去年评先进时发的,边角已经被油烟熏得发黄,在穿堂风里轻轻颤动,像在嘲笑这场因贪婪与愤怒而起的闹剧。
抓捕秦宝生的第二天,警方押送着秦宝生前往王家沟的地窖指认抛尸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