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完全想不到，顾朝阳这小子跟他爸接上头了。</p>
这不靠谱的父子俩联手，顾朝阳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来。</p>
往县城去的路上，大队长手都冻红了，还在认真看着手里的资料。</p>
看了几眼觉得不对，连忙问道：</p>
“小暖，这个订单数量是不是写错了？怎么直接少写一个零？”</p>
老支书几人跟着看了看，连忙纷纷点头，还一脸着急地问谁带钢笔了，打算赶紧把订单数量给改过来。</p>
江暖挨个看着她们向阳大队的这些领导们。</p>
你瞅瞅，这能怪她想跟王家屯大队的换吗？</p>
这一个个的，都淳朴到有点傻乎乎了。</p>
江暖点点头道：</p>
“对，是我写错了，大伯你快把那个零添上去，公社领导一看可高兴坏了，哎呦你们向阳大队能拿到这么大的订单呢，可真有本事！”</p>
“既然这么有本事，哪能自己吃独食，快，把隔壁几个大队的大队长村支书都叫来，这个作坊见者有份啊！”</p>
大队长：“……”</p>
老支书：“……”</p>
江暖又一脸回忆状：</p>
“对了，之前宝林县马家湾大队的竹编厂是怎么回事来着，好像说厂子刚开，就被隔壁大队分了一杯羹，后来干脆被人摘了桃子是不是？”</p>
“还有九家屯大队的砖厂……”</p>
“别说了别说了。”大队长恨不得捂住这丫头的嘴。</p>
行了，他们知道自己蠢行了吧？</p>
也是江暖一提醒，他们才反应过来，向阳大队的这个小作坊，只有一开始尽量把作坊规模说得小一些，订单数量说得少一些，公社领导才不会放在眼里。</p>
从此整个向阳大队的领导们有了个共识：</p>
在他们向阳大队的作坊彻底走上正轨，他们自己人掌握了全部话语权之前，坚决不张扬，免得引起任何人注意。</p>
大队长甚至被江暖给吓得，恨不得直接把订单上的数字再减一个零。</p>
江暖：“……”</p>
不至于，真不至于。</p>
稍微猥琐发育就行了。</p>
真要是订单少成那样，还开什么作坊啊？</p>
赶大集的时候随便找个地方，蹲着卖吧卖吧得了呗。</p>
这个作坊江暖明面上不打算露面，所以再三交代清楚大队长几人怎么说之后，她就自己跑去国营饭店吃饭了。</p>
北方这么冷的天，人需要的热量就更多，早上那一碗油炒面根本不顶用。</p>
国营饭店小黑板上写着今日供应，荤菜还不少，溜肉片，炒猪肝，酱嘎牙子，酸菜猪肉炖粉条。</p>
这还犹豫什么，当然得来个酸菜猪肉炖粉条，再来个大白馒头，香死了。</p>
“同志，给我来一……”</p>
江暖手都抬起来了，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两个略眼熟的人。</p>
咦？</p>
是沈行之和路北，他们俩怎么会出现在县里？</p>
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江暖眼尖地看见，沈行之的手里除了几个三合面馒头，别无他物。</p>
而他旁边的路北，往她这个方向看了看，立刻露出一脸惊喜的样子。</p>
眉头一皱，江暖觉得事情不太对。</p>
怎么回事，路北看着她那眼神，怎么那么像盯着猪肉？</p>
“同志，给我来一碗素面条。”</p>
“什么，要不要加肉？不要不要，肉那种金贵的东西，哪是咱们土里刨食的人家吃得起的，有碗白面条，已经是顶好的日子了。”</p>
江暖一点都不慌，淡定地改了口。</p>
这才转头，看着已经快步走到她面前的路北，一脸惊喜道：</p>
“沈同志路同志？真巧啊，你们怎么来县里了？”</p>
路北：“……”</p>
亲耳听见江暖只舍得点碗素面条，到嘴边的话，有点说不出口了。</p>
可他到底馋得厉害，还是决定试一试：</p>
“小江同志，你、你有没有肉票什么的，能不能暂时借我两张？”</p>
江暖：“……”</p>
没想到这个路北，竟然比她脸皮还厚。</p>
沈行之也没想到路北会强人所难，立刻制止道：“路北！”</p>
刚想让江暖别理会，就看江暖有了动作。</p>
从兜里掏出来几张票，递过去之前犹豫了下，又抠抠搜搜拿回来两张。</p>
最后递给路北一张肉票、两张鸡蛋票，就这，江暖还一脸大气道：</p>
“拿去，虽然我也不多，但你都开口了，我怎么也得分一大半给你啊。”</p>
“可怜见儿的，我说好好的孩子，怎么几天没见看着还瘦了呢，你说你们爸妈知道了得多心疼。”</p>
沈行之：“……”</p>
原本江暖主动给票，还关心他胖瘦，他忍不住又有些触动。</p>
但江暖说到后面这语气，他都不能说代入他妈，他得代入他外婆才行。</p>
被江暖那堪称慈爱的眼神看着，沈行之越发觉得他自作多情。</p>
低低道了谢，心情复杂地扯着路北就走。</p>
然而路北已经被江暖感动得不行，被拽走了，还挣扎着扭头大喊：</p>
“等回省城我就还你。从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江暖，今天你拿我路北当朋友，以后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说。”</p>
江暖连忙也大声冲他喊道：</p>
“好，路北你果然够义气！以后朋友一生一起走，有事我一定跟你开口。”</p>
看着那俩人消失在门口，江暖笑容满面。</p>
这才对嘛。</p>
路北一看就是有背景有人脉的，当然不能目光短浅到连张肉票都不舍得。</p>
现在感激她，以后多帮衬帮衬她这个穷人，钱不就从四面八方来了嘛。</p>
一直到傍晚回了大队，江暖都没疑惑，沈行之为什么今天明显跟她说话少了。</p>
废话，她要是兜里没钱，点不起三菜一汤，她也狂不起来啊。</p>
这头顾朝阳忙了半天，总算赶在邮局下班前跑回来。</p>
正好看见有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p>
果然7人定律是有道理的，远在京城的顾相琢，还真的辗转托了好几个朋友，联系上了县里的人，专门来给他宝贝儿子送钱。</p>
看见顾朝阳，自称姓林的男人还有些迟疑：</p>
“你是顾工的儿子，小顾营长？”</p>
顾朝阳外人面前相当沉稳，点了点头礼貌道：</p>
“林叔。”</p>
老林瞅了瞅顾朝阳，有些疑惑。</p>
不是说饿得都快去要饭了吗，这气色看着比他还好呢，哪像是吃苦遭罪的样子？</p>
老林哪里知道，自从江暖来了，顾朝阳就头一天可怜巴巴啃了俩窝窝头。</p>
之后天天跟着江暖吃香的喝辣的，胖倒是没胖，毕竟他每天活动量极大。</p>
但整个人被江暖给养得唇红齿白的，气色好得不得了，越发显得俊美逼人。</p>
老林不理解，但人家亲爹说的也不能有假。</p>
就悄悄掏出来个信封，低声跟顾朝阳道：</p>
“你爸说让你猜猜，他给你凑了多少钱？”</p>
“还说他已经熟练掌握了来钱的道道，让你们尽管放开了大口吃肉，只要他这个当爹的还有一口气在，就饿不着你们小两口。”</p>
顾朝阳偷偷捏了下厚厚的信封。</p>
连忙紧抿着唇，努力压着要翘起来的嘴角。</p>
简直用尽毕生的演技，才微微垂着眼眸，顾朝阳语气忧伤地道：</p>
“谢谢林叔帮我送钱过来，也请您帮我带个话给我爸，是我这个当儿子的没用，让他操心了。”</p>
等送钱过来的林叔一走，顾朝阳四处偷瞄了下。</p>
见没人注意他，立刻高兴地蹦了两下。</p>
开心！</p>
他恨不得马上就跑去告诉江暖，他们又有钱啦！</p>
好多好多钱！</p>
左右瞅瞅，顾朝阳非常想给江暖买点什么。</p>
手里握着这么多钱，要是不给江暖买东西，他都不知道还能怎么表达他的兴奋！</p>
想了想，顾朝阳果断走向供销社。</p>
他决定了，他要给江暖买一瓶，她冬天最爱喝的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