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包袱往桌案上一扔,整个人往床榻上一躺,哎哟哎哟的哼唧个不停。
郑景同赶忙凑过去问道:“公子且忍一忍,待会儿热水送进来了,属下给公子的伤口清洗干净,上了药就好了。”
听到这话,李叙白倏然抱紧双臂,警惕的看着郑景同:“不用,我自己会洗!”
“......”郑景同无语,正要说话,耳廓微动,听到外头传来沉甸甸的脚步声,他倏然闭了嘴。
“我们是来给郎君送热水和朝食的。”外头响起个微微粗糙的妇人声音。
郑景同刚忙打开了房门,让众人进来。
两个妇人抬着个空的黄杨木浴桶走进房间。
后头有几个妇人提着冒着热气的水桶,往浴桶里住满了热水。
最后头进来的妇人提着两个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的食盒,轻手轻脚的搁在桌案上。
为首的妇人面无表情道:“一日三餐和饮水都有人送过来,二位郎君切莫在村里乱走,若要出门,可以摇动树上的铜铃,自会有人来带路。”
说完这些,这几名妇人根本没给李叙白二人再说话的机会,转身走了。
李叙白和郑景同面面相觑。
“看来这谢家村里有不少见不得人的秘密,这么怕被我们撞上。”李叙白若有所思道。
郑景同低眉垂目,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韩守心站在谢家村村东的山壁前,谨慎的向左右来回看了几眼,才谨慎的抬手,在山壁上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旋即握住那块石头,左右旋转了几下。
静谧中突然发出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原本没有一丝缝隙的山壁突然打开了一道石门。
韩守心点了一盏灯,毫不犹豫的走进了石门后的黑暗中。
灯影缓缓而行,山洞里潮湿阴暗,时不时的有水滴低落在地上。
这条路韩守心走了二十年,早已捻熟于心了。
“见过族长。”韩守心走到宽敞明亮的山腹中,对着一个盘膝而坐的老者背影,深深施了一礼。
老者没有回头,不怒自威道:“听说你今日收留了两个外人进村?”
韩守心往前走了几步,跪在其中一个蒲团之上。
那山腹上开凿了无数个石龛,每一个石龛里都供奉着一个牌位。
“是,守心擅自做主,特来向祖宗请罪。”韩守心重重的磕了个头。
老者转头看了韩守心一眼,枯瘦苍老的脸苍白无血,连唇色都是白的,显然是常年不见天日所致。
“罢了,当年姚老祖推演出谢家气数一甲子,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了,这些日子警醒着些,熬过去,便能再熬一甲子。”老者的声音苍老至极也平静至极,有一种看破了生死的淡然。
韩守心应声称是:“孙儿已经吩咐下去了,今日起护村阵法全开,明哨暗哨皆已安排妥当了。”
“好,”老者微阖双眼,摆了摆手,直到韩守心离开,他都再未发一言。
山腹中灯影幢幢,格外的阴森。
老者站起身,给每个牌位前的长明灯添了酥油,然后跪倒在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口中喃喃哽咽道:“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冷怀瑾叩首,求列祖列宗保佑谢家村度过此难,保佑小郎君长命百岁,保佑谢家气数延绵不绝。”
深山里黑的早,还不到酉初,天便已经黑透了,整个谢家村都笼罩在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李叙白爬到院中的那棵老榆树上,环顾了谢家村一圈儿,刚要下树,便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他顿时缩在树冠中,一动都不敢动了。
还是送午食的那几个妇人,提着两个没有花样的三层食盒走进院子。
为首的妇人素着脸,对李叙白这两个不速之客怀有很深的敌意,看到只有郑景同一个人在房间,她愣了一下,问道:“怎么只有郑郎君一个人,李郎君呢?”
郑景同的神情也很是不虞,又冷又硬道:“怎么?我家公子的事,轮得着你们过问吗?”
“......”为首的妇人面无表情道:“我已经嘱咐过二位,莫要随意走动,这会儿天黑了,李郎君若是不听劝,出了事,可别怨我们谢家村让你们暴尸荒野!”
说完,她也不再追问李叙白的去处,收拾好午食剩下的碗筷,带着人很快便走进了夜色中。
在几名妇人离开小院后,郑景同赶忙走到了院中,身轻如燕的跃上房顶,整个人如同静兽一般趴伏不动。
李叙白藏在树冠中,看到那几名妇人没有发现他,慢慢的松了口气,正要往下爬,却看到远处的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人,拦住了那几名妇人的去路。
灯火映照下,李叙白看到了那人的脸。
正是早上见过的村长韩守心。
李叙白顿时死死的藏在树冠中,屏息静气。
其他几名妇人很快便离开了,只有为首的妇人与韩守心相对而立,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看到韩守心颦颦望向李叙白二人所住的小院,李叙白便知道,他们二人在说什么。
韩守心和为首的妇人说了足足一刻的功夫,才各自离开。
可李叙白在树上躲得都浑身僵硬麻木了,也没有力气爬下来了。
郑景同慢慢的站起身,站在屋顶的最高处,仔仔细细的审视了一圈整个谢家村。
旋即身形一动,从房顶跃到了树冠上,提着李叙白的衣领,便从高高的树冠跳到了院中。
“你可算是来了,我腿都麻了。”李叙白透了口气道。
郑景同扶着李叙白进屋,笑道:“属下就知道公子下不来了。”
“......”李叙白哼了一声。
谢家村的饭食不算好,皆是最寻常的粗茶淡饭,也不知是从哪送过来的,送来的时候便已经没有热乎气了,方才又耽搁了半晌,此时一尝,早已经凉透了。
李叙白二人倒是不嫌弃什么,风卷残云般吃完了暮食,也不收拾碗筷,就那么堆在桌案上。
“老郑,你刚才听到韩守心跟那个妇人说什么了吗?”李叙白问道。
郑景同无奈摇头:“没有,离得太远,他们的声音又小,但是看他们的神情,约莫能猜得出,是那妇人跟韩守心说,公子没在房间的事情。”
李叙白虽然对谢家村和修建谢家村的姚老祖十分好奇,但也很清楚打探旁人的隐秘是极度危险的行为,他放弃了那转瞬之间的念头,沉声道:“咱们两个人是不速之客,他们对咱们有敌意,戒备监视都是正常的,咱们也没想打探他们的秘密,休整两日,准备好干粮,咱们就启程吧。”
郑景同却没这么乐观,摇头道:“只怕没这么容易,他们费尽心机的掩藏谢家村的存在,怎么会轻易的让咱们离开?”
李叙白也想到了这点,凝神道:“来的时候他们没有要了咱们的命,那么离开的时候,也不会灭了咱们的口。”
郑景同胸有成竹的笑道:“想灭口,也得问问属下的剑答不答应!”
“......”李叙白拍了拍郑景同的肩头,语重心长道:“老郑啊,我的性命,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