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过身去,对着墙上那张褪色的藏历壁画,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经幡。
半天,才听见他用几乎要断气的声音问道:“叶队长……您不会是怀疑……是马局长吧?”
最后三个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铁锈味的恐惧。
“任何一支盘踞在当地多年的犯罪团伙,其背后一定有人为其撑腰,当年这案子是你负责的,你把人抓了,证据材料递交给了检察院之后,后面的事情就不归你管了,这日青多吉的案子,后续究竟是如何处理的,谁也不知道。”
听到这里,洛桑达娃此时陷入了沉默。
“叶队,您给我一周时间,我一定查出幕后主使是谁。”
“用不着一周,对方灭口失败,现在就好比热锅上的蚂蚁,比谁都还要着急,不出三天,对方就会露出马脚。”
说完,叶默直接站了起来。
“我一晚上没休息,有些困了,被抓了那两个人就交给你了。”
闻言,洛桑达娃连忙开口道:“我已经安排人给您准备好了休息的地方,另外在饭堂也给您准备了早餐,您和另外两个同志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好好休息,其他的工作,您交给我就行。”
听到洛桑达娃说的话,叶默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带着郑孟俊和小张先去吃早餐。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带着露水的寒气丝丝缕缕钻进衣领。
叶默走在前面,深蓝色的警服外套被晨风吹得微微起伏,他侧过头看向身后的小张,目光落在对方缠着纱布的左臂上。
那纱布边缘还隐约透着点暗红,是昨晚车祸里被碎玻璃划破的痕迹。
“怎么样,手臂上的伤如何?”他的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带着熬夜后的沙哑,眼神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小张下意识地抬了抬胳膊,伤口被牵扯得有点发麻,他却咧嘴笑了笑,想把那点不适压下去。
“就一点擦伤,没什么大碍。”话音刚落,手臂还是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昨晚清创时消毒水泼上去的刺痛感,此刻仿佛还在皮肉里打转。
“那就好。”叶默点点头,视线转回前方的路,路边的梧桐叶上滚下几滴露水,砸在柏油路面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一会儿吃完早餐好好休息。”
“叶队,这怎么休息啊?”小张急得往前赶了两步,声音都拔高了些,缠着纱布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闭着眼睛都是方向盘失控的样子!咱得想办法把这个人揪出来才行啊,不然夜里都睡不安稳!”
他越说越激动,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叶默的脚步顿了顿,晨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看不清具体的表情。
“这件事,我们不用管,尽管回去休息就行。”说完,他没再回头,双手插在警服裤袋里,自顾自地往前走了,背影在薄雾里显得有些孤挺。
小张愣在原地,脑子里像被塞进一团乱麻。
他不明白叶默这句话的意思。
昨天那辆突然冲过来的卡车,分明是冲着他们来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还在耳边回响,要不是叶默反应快猛打方向盘,他们现在恐怕已经掉下悬崖,性命难保了。
他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郑孟俊,对方正望着叶默远去的方向出神,眉头微微蹙着。
“郑队!”小张的声音带着点茫然的问道:“叶队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为什么就不用管了?”
郑孟俊收回目光,伸手拍了拍小张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带着安抚的力量。
“你知道灭口叶队长是什么概念吗?”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进小张的心湖。
小张顿时愣住了,嘴巴半张着说不出话来。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上的伤,突然觉得那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上来。
郑孟俊看着他变幻的神色,继续说道:“你应该听说过皇朝KTV案吧?”
“这个当然知道!”小张猛地回神,声音都有些发紧,“之前轰动全国的那个案子,光是被揪出来的保护伞就有十几个,听说背后牵扯的人,大到难以想象,最后还是叶队顶住压力才查到底的。”
“这么和你说吧。”郑孟俊往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皇朝KTV案中的幕后之人,被逼到绝路了,手里握着那么多资源,都不敢对咱们叶队长下手。而这几个小毛贼,居然敢制造车祸意图将叶队长灭口。我可以很明确地和你说,三天时间内,这案子要是破不了,这里所有当官的,全都得丢乌纱帽。”
小张的眼睛越睁越大,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所以,三天之内,这个人一定会找一个替罪羊出来顶罪。”郑孟俊的语气肯定,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而这个找羊的人,就是要杀我们的幕后之人。”
“所以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等就行了。”郑孟俊拍了拍小张的后背,“回去歇着吧,养足精神,好戏还在后头呢。”
小张站在原地,望着叶默消失的方向,心里的乱麻渐渐被理出个头绪。
原来叶队不是不管,是早就看透了这盘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臂,突然觉得这点疼,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