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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九零章 归去杀人,风雪铸坟(1 / 2)

荒山崩塌的废墟中,凌云一手提着老二春鬼的人头,一手持着折剑,白衣染血,步步踉跄地走了出来。

任也怔怔地瞧着他,双眸呆滞,内心惊愕且情绪复杂:“凌云兄,你……你为何如此啊!再等我片刻,你我二人……!”

“嘭!”

血淋淋的人头自凌云手中滑落,重重坠在尘埃之上。

大仇得报,内心中的无尽遗憾与万般不甘、不舍,在这一刻汹涌而来。他仿佛一瞬间就没了力气。

“咕咚!”

凌云披头散发,浑身瘫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迎冷风,目光空洞道:“他要跑,我要杀,两者不能相融……那恶鬼乃是超品,而我这古族世家精心呵护的宝剑……竟一时间留不住他。”

“你与五鬼之首,战于东北荒野……我感知到了你二人暴虐的灵气,也知他无法胜你,今日必死。”

“五鬼去四,又怎可在我手中留其一。我必杀他,为了月娥,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自出生便修道,以岁月铸剑,徒具东洲天骄之名,最终却连心爱的人都护不住……耗费光阴二十余载,道未成,家也未成,真的没有人比我更失败了。”

他盘坐在地,喃喃自语,脸颊迎着冷风时,双眸暗淡如塌山尘埃。

任也站在他的身前,嘴唇嚅动,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在这一刻,他已清晰地感知到,凌云腹内涌动而出的星源之力,正消散在天地间;那肉身的气血旺盛之象,也不过是燃尽后的回光返照。

他的星核碎了,三魂七魄羸弱,正好似油枯灯尽的烛火之光。

他本留下不二鬼,所以选择于此间化道,令人和剑同时突破桎梏,极尽燃烧寿元与星核,最终与对方同归于尽。

任也也不知自己心中澎湃升腾的负面情绪,到底该怎么形容。是对凌云的可怜、是同情、是无奈?还是在这帝坟之中,葬尽同行者的悲凉?或许都不是,或许也都有。

此刻,沉默聆听,或许就是最好的回应。

“呼——!”

一阵大风吹过,尘土飞扬,凌云眯起眼眸,自嘲道:“人这一辈子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出生,踏入修道一途,在万千秘境中努力搏杀,过了一关,还有一山。你偶尔疲惫……想要歇一歇,却又不愿意辜负那些期待的目光。那些期待你的人,若是对你百般苛责,功利利用,倒也还罢了……无非逃掉便是。可他们偏偏对你极好,视你如掌上明珠。你天资不行,他便与外人说,你是生性内向,开悟较慢……你没有那么宏大的野心,他们却说你低调内敛,富有韬略……。”

“终于,他们用万般疼爱与无尽心血,培养出来一个熠熠生辉的你,可拿到台前,可供人敬仰与评说。”

“活到头,你是你,也已不是你了。”

“呵呵……!”

凌云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双眸仰望着天穹,沙哑道:“一座帝坟,一句机缘……究竟要圈禁多少人的一生啊。我走不掉了,月娥也走不掉了……新房红烛,便是这无尽荒野;凤冠霞帔,便是那……那西极之雪。也好,可以歇歇了……!”

任也呆呆地瞧着他,终于开口:“你我虽相识短短几日,前后也只有过两三面的缘分。但今日,你我二人并肩在这帝坟之中……便是生死之交。你可有遗愿?”

“那日到了大道桥,她说过……西极山很美,那就把我二人葬在那里吧……!”凌云回:“还有我的剑。”

“好,你别急,我可保你半个时辰阴魂不散,你且等着入山。”

任也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只抬手一挥,便催动凰火炉,霎时间收走凌云的肉身。

紧跟着,他抽取一丝紫气,点入凌云的眉心,以此人间气运,暂遮死气,为他堪堪续命片刻。

一切弄妥,他便走向荒地,拔出了那柄折断的古剑。

剑碎,灵韵不存,它已与凡物无异。只不过剑柄下方刻着的凌云二字,却是龙飞凤舞,清晰无比。

“轰!”

破空声响起,一道熟悉的人影自远处飞掠而来。

“刘兄,凌云兄……你二人可无事?”冯仁德脸色煞白地喊了一声。

任也回头看向他,皱眉道:“你受伤了?!”

“是,先前与四鬼交手时,被火烧了一把,又挨了一掌,受了点轻伤。”冯仁德摆手道:“我已服下丹药,不碍事。凌云兄呢?”

任也抬手亮出古剑,言语平静道:“他以化道之法,选择与二鬼同归于尽,应是没有多久活头了。我将他引入了一件宝物之中,准备送他回西极山。”

“这……这真的是太可惜了!”

冯仁德听到这话有些懵,他显然也没有算到,凌云竟会死在此地。

“走吧,回去。”

任也转身便走。

“等一下,刘兄!”就在这时,冯仁德急迫地大喊道:“你没有发现,先前那群分食气运的天骄,此刻竟没有追过来吗?”

“发现了。”任也依旧向大道桥方向迈步。

“一定是有主事的人煽动了,这才令那群天骄改变想法。他们明摆着是准备坐山观虎斗,从而坐收渔翁之利。”冯仁德瞪着眼珠子吼道;“刘兄,你是知晓如何不走桥,也才能进山的。此刻我二人已经没有回去的必要了,只需远离此地,找一处僻静之地藏着,让他们等烦了,人自然就散了。”

“我答应过凌云,送他与月娥入山。”

“你若回去,那群天骄必然围猎与你!”冯仁德非常不解:“明知如此,为何还非要去啊?”

“因为我要回去——杀人。”

“轰!”

任也扔下一句,便冲天而起,直奔大道桥。

“完了,古皇传人不智了……也被愤怒冲昏头脑了。”冯仁德瞠目结舌地瞧着他消失在天际的身影,无奈地摇头道:“唉,什么时候可以像我这样理智一点呢。”

“轰!”

话音落,他也冲天而起,急急追向了任也。

…………………………

大道桥。

二十余位天骄正在“聚会”,享受着收获的喜悦。

“我说韩兄啊,刚才你也得到了一枚血引吧?”一名长相平凡的青年,甩着衣袖,冲着一位小道士拱了拱手。

“贫道倒是想得,奈何这手没有你们的长啊。”那小道士摇了摇头,无奈道:“此乃命数,不强求,不强求……。”

“哈哈,你也莫急。今日既有紫府传人主事儿,那此战就尚未结束。”那长相平凡的青年,压低嗓子道:“莫忘了,还有古皇传人与他的同伴没有回来呢。”

“即便古皇传人回来,贫道也不会与大家一同围猎他。”小道士果断摇了摇头。

“为何?!”长相平凡的青年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在西凉的天骄盛会见过他。”小道士脸色凝重地回道。

“不是吧?你堂堂赤眉道人的亲传弟子,竟会被那古皇传人吓破胆?!”长相平凡的青年,不可置信地回了一句。

“路还远着呢。”小道士只淡淡地扔下一句,便不再多言。

大道桥头,紫府传人与那手持折扇的朱公子,面相粗犷的黑刀青年,并肩而立。

“他真会回来吗?”朱公子轻摇着扇子,笑道:“别忘了,他是知晓入山的第二条路的。此刻若是不走大道桥,只寻一处偏僻之地躲藏,那我们要等到何时啊?”

“朱兄,我还是那句话。”紫府传人背手而立,淡然道:“帝与命相连,那古皇传人若是想走完帝路,则必然不会拿命者的性命做赌注,更不会让对方躲在山中涉险。他一定会回来的。”

“轰!”

似乎是为了印证紫府传人的判断,他话音刚落,东南天便有一道神虹飞掠而来。

“呵呵,来了,他还真敢回来啊!”黑刀青年双眸明亮,立即向周遭天骄传音:“诸位道友,我们的大机缘来了!”

粗犷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响起,大家瞬间停止交流,只目光复杂地看向天际。

紫府传人目光锐利,也瞬间向朱公子,黑刀青年传音:“我搭台,也需有人登台唱戏。此事若想成,我三人必须共进退。”

“这是自然!”朱公子点头回应。

“放心吧,老子今天……说什么也要尝尝人间气运的滋味。”黑刀青年也果断应声。

“刷!”

话音落,任也一人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大道桥两里之外的荒野之中。

他迎着冷风,发丝飞扬,双眸瞧着大道桥外的二十余位天骄,面颊平静如水,一字一顿道:“搏命的差事都是我和凌云做的,但大帝的血引机缘却是在场各位平分的。”

“五鬼堵桥,有言在先,他们堵的是我,所以,我从来没有连累过他人。即便舍命相搏,也是自己孤身一人入山。”

“此间破局之后,你们见利而起,在桥头抢夺我斩杀之人的血引机缘,这也谈不上什么无耻下流。毕竟谁来此地,都是为了更进一步,欲求能与人争,能与天争。”

“若是一切平安结束,那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偏偏,你们得利后,又想坐山观虎斗。但这我也可以忍,因为这世界上的畜生太多了,咱确实没办法挨个去跟他们讲道理。眼见了心烦,那躲开便是。”

“只可惜,正因为你们的龌龊算计,今日与我并肩的一位生死之交——马上就要死了。”

“所以……我气很不顺了,我要杀人!”

“对,单纯就是要杀人,同样没有道理可讲。”

任也在荒野之中,每前行一步时,都会清晰无比地说出一句话,且目光一直在盯着紫府传人。

“哈哈哈!”

紫府传人见任也盯着自己,便朗声笑道:“……你虽是古皇传人,可此言也未免太过狂妄了吧?杀四鬼,大家都动手了,自然也有资格去夺取血引机缘。你管得了天,管得了地,还管得了大家吃饱了,就不想再搏命厮杀了吗?”

“呵呵,我没猜错,你就是主事之人。”任也目光“炙热”地盯着他,微微点头。

其实他对刚刚众人停止追杀一事,心中是有猜想的,也隐隐觉得这位不知名讳的紫衣男子,就是暗中阴险算计,令凌云身死的小人。

因为先前小坏王就感知到,此人一直隐藏在暗处观察,从未出过手,且他在西极山中曾非常不礼貌地用神念感知过自己。再加上他此刻主动接话,那便瞬间坐实了,他就是主事之人。

在这个节骨眼上,但凡不想出头的人,就绝对不会主动跳出来接话,这太蠢了。

“我等不再追杀二鬼,仅仅是心意相通罢了,也懂得穷寇莫追的道理。”手持折扇的朱公子,轻声插言道:“……你是外来人,你不懂我九黎年轻一辈的团结。”

“团结?!说得好。”

任也微微点头:“你也插嘴了,那主事的人,我也算你一个。”

“古皇传人,此地不是你家后院,更不是你宗门祖地!二十余人站在这里,这生与死只在一念之间啊!”人群中,有天骄十分不忿地喊了一句。

“是啊,五鬼都被分尸了,你一个人还想来向谁兴师问罪吗?可笑!”

“……!”

有人牵头,便有人拱火,周遭不少天骄都躲藏在暗处发声,满满一副要同心协力,对抗外敌的样子。

“呵呵!”

任也面对这种团结,心里是极为不屑和鄙夷的。

“轰!!!”

一股汹涌升腾,浩瀚如汪洋的紫气,在一众天骄的注视下,自任也肉身中炸裂而出,瞬间碾压下周遭那聒噪之言,直冲云霄。

他还真要动手?

这……小子疯了吗?!

一众天骄全都懵逼了,他们刚刚还在想,究竟要用一个什么样的话术,才可正义凛然地围猎古皇,却不承想对方竟然要一打二十多。

这太踏马猖狂了!

紫运升腾冲云霄,大道桥后降下万道祥瑞之光。

任也孤身一人,再次向大道桥迈步之时,抬手便令万道霞光尽聚己身,动用人皇印的降格之力。

“轰!”

紧跟着,九曲青云竹自冥河宝瓶中,飞掠而出,落在桥头生根,无尽滋长。

仅仅数息之间,青竹擎天而立,顶峰几根竹条泛起金色光芒,且有紫运相伴。

“轰,轰隆隆……!”

虚空崩裂的声音响彻天际,九柄古剑冲天而起,又各自闪耀着神光坠落,缭绕着任也的肉身飞掠。

九岳神剑,自王屋而起,至委羽而止,掠过天地时,竟引得西极山巅轰鸣作响,像是某种相似的天地大道,在彼此共鸣。

他继续迈步向前,双眸无视周遭一众天骄,只盯着目光愕然的紫府传人,大喊一声:“灯来!”

“轰隆!”

西极山内,一声惊天巨响泛起,方圆数十里的峡谷,尽是雪崩之景。

“嗖!”

一位老人手持一盏青铜古灯,自一座古庙中飘飞而出,宛若神祇掠过大地。

那是木木留下的枫林肉身,蕴含着二人之间十分复杂的情感羁绊。

任也为表尊重,从不会拿这具肉身当作尸傀使用,最多也就是让他点点灯,在关键时刻出现那么一下。

桥头乱战起时,小不点还没有炼化帝佑碑,所以任也被逼无奈之下,就只能调取气运藏在枫林肉身之上,令他遮蔽古庙的存在。随后又令他手持莲灯,防止有些畜生,不知廉耻的去搞一个孩子。

而今,牌局已明,此后手自然是不需要了。

“轰!”

枫林的肉身撞碎虚空,自桥头飞掠而来,手持轮回莲灯,气息全无地站在了任也的身体左侧。

周遭,二十余名天骄彻底懵逼了。

“那个擎天而立的青竹是至宝……那个大印也是!”

“他的剑也是至宝!”

“你说的是那绕身而飞的九剑,还是他手里的剑?!”

“紫运漫天,他身前之地被遮蔽,我……我也搞不清楚,好像全是……!”

“他竟有如此底蕴?!!这不可能啊,即便是有数位六品坐镇的古宗,也不可能赠予他如此多的至宝啊!”

“……!”

有天骄见到这一幕心神不安,也有人惶恐,但更有人羡慕嫉妒,且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认知。

“轰!”

凰火炉横空出世,紫火自炉口涌动而出,火烧虚空。

紫府传人见到这一幕,脸色凝重到了极致,心中竟隐隐忐忑了起来。

他想过古皇传人定有保命的底蕴,但却没想过能有这么多……

但与这些保命的底蕴相比,此刻人心凝聚与溃散,则是更为重要啊。

“刷,刷!”

任也抬手一挥,两具四品尸傀,冰冷无声地自半空中飘落而下,站在了他的身躯两侧。

至此,所有前摇全部完毕。

整座大道桥的东岸,此刻却尽被恢宏天地的异象、霞光所笼罩。

任也停步,手持人皇剑,依旧面色平淡地瞧着紫府传人,一字一顿道:“在这座桥前,世人都笑五鬼,世人也都是五鬼。”

“今日,我也要行恶事!我也要将五鬼曾经出过的题,再出一遍!!”

“桥边两侧的人,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日我只杀主事之人,若你不是,就悄么声的给我滚到一边去,老老实实的当一位看客;若你是主事之人,那就尽可能的往前站。”

“动手之前,先在心里问问自己,会不会是那第一个死的人;自己手里的那点能耐,能不能挡住我这一件件至宝的攻杀。”

“不想死的,滚!”

喊声如惊雷一般,在大道桥东岸响彻。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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