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时辰到了。
“行刑。”
棚子里,安梓扬淡淡地说了一句。
便有人将牢笼敞开,将里面遍体鳞伤的人拽了出来,按倒在了行刑台上。那张稚嫩熟悉的脸好似终于清醒了过来,沙哑地喊了几句。
“我不是……戚……”
“我……饶命……”
却被嘈杂声淹没。
刽子手举起鬼头刀,喷了酒,迎着阳光高高举起了刀锋。
有人捂住了眼,有人放声哭泣,有人目眦欲裂,有人忍不住朝着台上冲去。
但下一瞬,刀锋落下。
噗嗤——
人头落地,骨碌碌滚下了台子,落到了人群前方,落到了浣花剑派青年的脚下。
他死死地盯住了头颅,不住颤抖。
“戚将军……”
“你……安息……呃?”
他忽的瞪大了眼睛。
就在他眼前,那颗人头上的皮肉忽的扭曲了一下,像是被扎起的布帛陡然展开,在数息之间变得面目全非——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与此同时,人群中陡然传来几声高呼。
“戚済光が死にました!やります(戚济光已死,动手)!”
东面的山崖之下,传来嘈杂的应和声。
“杀します(杀)!”
“突撃です(突击)!”
数十……不,数百名倭人翻上了崖壁,狞笑着举起倭刀,朝着人群冲杀而来!
青年本能地抽出兵器,冲到人群前方,却是与方才看见的那个青年冲到了一起。
“浣花剑派,明宛海!”
“戚家军,伍鸣霄!”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转身看向杀来的一众倭人。
不只有这些。
崖壁之下,隐隐传来密集的攀爬之声。
来的倭人,恐怕足有数千。
而且……两人看向人群中一个缓步走来的东瀛老者,只是看上一眼,就觉得眼珠生疼。
那是绝不逊色于天人的东瀛强者,恐怕也不会逊色于安梓扬。
而此间除了监斩的十几名锦衣卫,还有汇聚到这里送戚济光最后一程的数千百姓。
只靠己方这几个人,如何能护得住!
两人目眦欲裂,却也只得运足了真气,准备直接朝着倭人冲去,哪怕只是杯水车薪,也要斩杀几名倭人,为百姓们拖得几息逃命的时间!
“杀!”
“杀!”
两人齐声暴喝,猛地朝前窜出。
啪、啪。
未等他们迈出一步,两只手将他们强行按回了原地。
两人齐齐转头。
“李大哥!”
伍鸣霄惊喜喊道。
名为明宛海的浣花剑派青年一皱眉,仔细打量了一眼,却是愣住了。明明这人相貌没有半点与“李大哥”相似,可神态却是如此熟悉。
“李大哥?”
他犹疑着开口。
与此同时,行刑台后方的棚子里,安梓扬施施然为坐在对面的人斟了杯茶。
“戚将军,戏台给你铺好了,要杀的人,我也给你引来了。正好你们指挥使也替你死了,只要今次差事做的好,明日你就是登州卫指挥使了。”
“你可有信心?”
一身甲胄的年轻人猛地站起身,提刀,拱手笑道。
“不过几头畜生,既然已经钻进了套子里,但凡跑掉一只,大人只管真的将我斩首!”
“茶水且先寄下,我去去就来。”
话音未落,他龙行虎步地走出数步,却是忽然停下,转头来问。
“说起来,大人。”
“您这等人物,为何会忽然来我登州卫,又为何会配合我做这种事……卑职一直有些不解,可能为我解惑?”
安梓扬站起身,走到他身侧。
“凑巧而已。”
“凑巧,我要在这里等人。既然来了,就不能让我要等的人看到一地腌臜,而你是个好官,且你爷爷与我要等的人有一些渊源……就顺手帮一下你,公私两便。”
年轻人疑惑地问道。
“大人要等的人是谁?”
安梓扬勾起了嘴角,视线死死地盯住了人群前方的一个背影,似喜似叹地说道。
“恩人、主官、师长、亲人。”
“我唯一心服之人。”
“也是所有锦衣卫心心念念、兢兢业业地等了两年的人。”
他一步迈出。
“戚将军自去做事,我要去找他了。”
下一瞬,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年轻人在原地定了定,摇了摇头,猛地将刀鞘杵在行刑台上,骤然高呼。
“登州卫何在!戚家军何在!”
行刑台上蒙的布帛骤然掀开,藏在台下的人群涌出,倭刀林立。
“戚家军在此!”
西侧的密林之中响起海啸一般的应和,人潮涌出,刀锋拍击盾牌,铿然炸响。
“登州卫在此!”
年轻人举刀,指向冲杀而来的倭人。
“随我,安民——”
“讨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