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原本张灯结彩,大红色的绸布挂满四周,轻轻飘动,只是原本的喜庆与吉祥好似与此刻的狼藉有了极大的反差。
新郎新娘二人一身红色吉服,站在庭院中央,对于宋青柏来说,面对变故,自然是不会乱了阵脚,看得出,陈婉约也在很努力保持着沉稳。
方才香案前,两人还在行合卺礼。小荷还将两个用红线相连的瓢递给她,按照规矩,新人各执其一,先饮半瓢酒,再交换瓢饮尽。这瓢酒,意味着夫妻二人从此相互扶持,患难与共。
只是这患难与共的难字,似乎也太多了些。
今日那声“吉时已到”,显然是等不到了。
......
南枝身下,韩序轻轻将身子挪了出来。
陈府早已派人去叫了东京城最好的大夫。
韩序站起身,眼神漠然,一言不发,就那样独自站在人群中央围起的空地中。
此刻,真正是茕茕孑立了。
......
周围此时观望的人群中,除了等着主子吩咐的陈府下人和有些吓得不知所措的女子家眷外,还能留下有心思瞧个热闹的,基本都是些与陈府关系一般但及其喜欢趋炎附势的小市井商人了,至于那些个朝中官员或者门第显赫的真正权贵,显然都是极为聪明的选择不凑这个热闹。
只是这人群中,不知何时混入了一大一小两个异类。
大的看模样像是个老道士,小丫头则是有些像个乞丐。
瞧着空地中央呆呆站着的韩序,小丫头眨巴眨巴眼,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随后又有些费解的朝向老道士:“师傅,我记得韩序哥哥之前不是说过女人杀人之类的嘛?可我觉得为啥这会儿他很......难过?”
老道士露出一个极为像神仙高人的叹气,随后喃喃道:“听闻情字最杀人,只因未曾见天真。”
--------
东京城,
西街一处小巷,
要是此时有人看到这诡异一幕,定会一脸嫌弃地骂一声变态。
“模样还真是好看。”
女子对着地上深浅刚好能倒出人影的水渍,轻声自言自语道。
极为细小的水光映射到女子脸上,衬得睫毛尤其修长,不知是何缘故,脸庞雪白,比寻常上了妆的女子还干净,瞧见身上几处血迹,女子也不嫌脏,好像是来了兴致,手指沾沾血在自个脸上抹成腮红模样,竟然直勾勾看着欣赏了起来。
应是看够了,正欲伸手擦去方才脸庞血迹,脚步声在巷中响起,零零碎碎,又听得出铿锵有力,青衣侍从随声而至。
“还真是惹人厌。”女子闻声喃喃自语。
虽然女子嘴上这般言语,但神情十分温和安宁,并未转头看向声音来处,依旧是不紧不慢地擦拭着自个脸庞,沉浸其中,待擦拭干净,才不紧不慢地缓缓起身,也不管衣裳垂下去沾到了地上的水渍。
“你又打不过我,就非要坏我好心情?”
她仍未起身,不慌不忙地扭头,面朝青衣侍从,歪了歪脑袋,嘴角露出一丝幽怨。
其实如若光论这些年小荷潜伏在陈家日子里的表现,倒还真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不仅对陈婉约百般顺从,人情世故之间也是游刃有余,若非如此,也不可能从一无名小女侍做成陈家小姐的心腹,要知道,在今日之前,对于这名自家女儿的心腹侍女,即便是阅人无数的陈临也是从未有过任何疑心,虽然这背后支撑小荷的那股势力功不可没,但小荷自己粉饰人心的本事也可见一斑。
虽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今日一开始便做好了要暴露身份与那面具男子一同出手的打算,但小荷还是多少有一丝心存侥幸,毕竟棋子在暗处,往往才能发挥出最大作用,哪知道组织上派来那家伙也太靠不住了,想到此处小荷便是一肚子气,贪生怕死你做哪门子的杀手?
青衣侍从持剑渡步往前,手中剑意开始凝聚。
“韩公子让我把你留下。”
青衣侍从开口,仍是面无表情。
“他又不是你家主子,你干嘛要听他的?”
“官家临走说过,让我听从韩公子吩咐。”
“那是非接着打不可了?”
女子眉头微皱,露出一丝不耐烦,随即一闪而逝,转而变成玩味。
青衣侍从不置可否,继续向前踱步,手中剑意愈发浓烈。
这家伙是个不怕疼不怕死的木头不成?方才鏖战半天,就是知道这家伙定是个难缠的主,想着先把这人耗个差不多自己才好出手,方才寻思着怎么着也是应是把他折腾得差不多了才对,怎么这会儿还有心气追来?一个无亲无故的又不是自家主子的命令,值得这般搏命不讨好?还是说这木头真就是个情深义重的主儿?
女子终于起身,但并未向前,将腰扭到一侧,左手叉腰,俯身向前微倾,抬臂伸手勾了勾手指,做了个挑逗的手势。
两人相距已不过十步。
青衣侍从手中剑意已满。
不再言语,抬手提剑便朝女子而来,女子直面青衣,不慌不忙,剑至眉前,方才轻轻一笑,手中薙刀随手一拨,便轻飘飘地化解了这浓浓剑意。反而青衣男子倒退几步,快到墙角,伸腿一蹬,借着劲儿又是踏步而冲,快到女子跟前之时身体掠空重喝一声:“破!”
女子嗤笑一声,虽说青衣侍从剑势极快,但看女子身手,分明能轻松躲开,不知是不是这方向怕伤了身后靠墙昏死的红衣男子,照旧一刀硬接,将青衣侍从再度凝聚起来的剑意劈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