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上来的鱿鱼!按大小存放,省去分拣的工作......”
林宇冲着手忙脚乱的船员们喊,同时将手里的鱿鱼甩进标着“大货”的塑料筐:“小于三十公分的全扔回海里!咱只要够干货标准的!”
林宇话音未落,一条触须突然缠住他的脚踝,惹得他跳起来骂娘。
林强蹲在冰舱口,手里攥着把锈迹斑斑的剖鱼刀。
他抓起一条大鱿鱼,刀尖精准地戳进眼睛下方的墨囊,轻轻一挑,深褐色的墨汁便流进旁边的瓦盆。
“这玩意儿留着能染布,别浪费了。”
林强也不抬地说着,刀锋顺着鱿鱼腹部划开,半透明的内脏“噗”地掉进海里,引来几条黑影争抢,而被处理过的鱿鱼,在一瞬间,身体变得晶莹剔透,洁白如镜。
此时林宇接过一条刚钓上来的鱿鱼,触手还在卷动。
让他钓鱿鱼没问题,不过让他杀鱿鱼,他并不熟练,只能按照林强教的法子,先拧下头部,挤出嘴部的硬壳,再将躯体上的薄膜撕掉。
冰凉的海水混着黏液流过指缝,腥气直冲鼻腔,但林宇顾不上这些,只盯着手中的鱿鱼,去掉内脏和边角料后,剩下的躯干必须保持完整,这关系到晒干后的品相。
甲板上渐渐堆起小山似的鱿鱼堆,银蓝色的躯体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众人戴着粗布手套,飞快地剖洗、分拣、冰镇,动作在重复中形成机械的韵律。
偶尔有漏网的小鱿鱼突然喷墨,惹得一片惊呼笑骂,随即又被迅速处理掉。
“哈哈,这个地方还真来对了!”王大春一脚踹开脚边乱爬的鱿鱼,看着冰舱里堆成小山的鱿鱼,咧开的嘴几乎要扯到耳根。
他随手抓起一条还在抽搐的鱿鱼,掂量着分量大笑:“光钓都能钓上来这么多,那要是下网捞得捞多少?”
“就是说呢!”年轻船员把剖好的鱿鱼甩进冰舱,溅起的冰碴子混着海水打在脸上,他却笑得见牙不见眼,“刚才我瞅着探照灯底下那片影子,跟黑黢黢的乌云似的,全是鱿鱼群!”
“只是这地方太远了~!”一个船员蹲在船舷边擦钓钩,望着远处漆黑的海平面叹了口气,“要不是林宇这三艘大船,装着导航和探照灯,咱村里那小渔船根本来不了。”
“也别说来不了!”有人指着蹲在舱口剖鱼的林强,“强叔他们以前不就来过?不然咋知道这地方?强叔,你们当时咋来的这儿啊,这么远,这来回得七八天吧?”
林强手里的剖鱼刀顿了顿,抬起头时,皱纹里都嵌着笑意。
他抹了把脸上的墨汁,看着围过来的年轻船员,慢悠悠地说:“可不止七八天!”
“当年跟我师父出海,来回得耗半个月!那时候哪有这铁壳船?划着木船走,风一吹浪一打的,船板都吱呀作响。”他指了指船外的漩涡,“就这地儿,赶上东南风刮起来,浪头能把木船掀个底朝天。”
船员们听得屏住了呼吸,林宇咋舌道:“我的天,半个月?那吃喝咋办?”
“咋办?”林强咧嘴笑了,露出被海风晒裂的嘴唇,“出海前囤一舱淡水,揣上晒干的窝头。遇上好天气能钓点鱼煮着吃,碰着风浪就只能啃硬窝头。有回你师爷带我们走,在这远海遇上大雾,漂了三天才找着北。”
他顿了顿,眼神飘向记忆深处,“没有你师爷那几十年泡在海里的经验,谁敢往这远海跑?当年我们跟着他,夜里钓鱿鱼全靠看星象认方向,手里攥着钓线都能冻僵。”
夜风吹过甲板,带着咸腥的水汽。
船员们一边忙碌着,一边听着林强讲闯海的故事,刚才捕鱿鱼的紧张劲儿渐渐散了。
直至深夜!
忙活了大半夜的船员们横七竖八地躺在舱口,铝盆里剩着半冷的糙米饭,王大春抱着酒葫芦咕嘟灌了两口,就着咸菜啃完最后一块窝头,油乎乎的手往棉袄上一抹,四仰八叉地倒在渔网堆里:“妈了个巴子,累死老子了……”
林强叔掏出旱烟袋,火星在夜色里明明灭灭。
林宇靠着桅杆坐下,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海风吹得诱鱼灯的光柱轻轻摇晃,在甲板上投下跳动的影子。
年轻船员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用帆布裹着身子打盹,嘴里还嘟囔着刚才钓鱿鱼的惊险。
“强叔!”虎子突然捅了捅林强,眼里闪着好奇的光,“我小时候听俺爷说,海上有幽灵船,是不是真的?”
林强吧嗒着烟袋,他眯着眼笑了:“幽灵船?这故事我当小子时也听过。说是有艘老商船在这片海域遇了难,船上的人全没了,可每回起大雾,就能看见那船飘在海面上,船上连个影子都没有,只有灯笼在晃……”
他顿了顿,用烟袋锅敲了敲鞋底,“不过我在海上漂了四十年,啥风浪没见过?幽灵船?没瞅见过,真假谁知道呢。”
话音未落,海面突然腾起一股湿冷的雾气。
起初只是薄薄一层,贴着浪尖游走,转眼就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将三艘船裹得严严实实。林宇猛地站起身,探照灯的光柱在雾里只能照出十多米远,前方的海面像被一块巨大的白布盖住,什么也看不清。船员们被雾气冻醒,揉着眼睛咒骂起来,王大春打了个酒嗝,突然喊道:“我操!这雾咋跟下饺子似的?”
“都别慌!”林宇大声喊起来,嗓子因紧张而有些发哑,“各船注意,保持锚泊状态,谁也别乱跑!把救生衣都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