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倏地劈开灰蓝色的海浪，随着靠岸，潮湿的海风夹杂着机器轰鸣声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岛屿的中心区域已经被夷为平地，巨大的钢筋水泥建筑拔地而起，几十个工人像蚂蚁一样在脚手架上忙碌。
秦天柱东张西望，目光扫过热火朝天的工地，最后落在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上。
那栋楼孤零零立在工地一角，窗户用黑色的厚布蒙着，门口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守卫。
就在这时，后脑又被人不友善地推了下。
“屿哥，加工厂下个月就能封顶。”周强在江屿旁边汇报，“按你的吩咐，外围的安保系统已经装好，全是军用级别的。”
江屿嗯了一声，“陈平呢？”
“在实验室。”
秦天柱摸了摸被周强拍疼的脑袋，尾随至小楼看见，守卫朝江屿立刻躬身行礼，随即推开了厚重的铁门。
一股浓烈的化学药剂混合着咖啡豆的气味涌了出来。
大厅里摆满了各种烘焙和研磨设备，看起来和普通的咖啡加工厂别无二致，但秦天柱这回没敢多打量，跟在他们身后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二楼的环境截然不同。
不仅改造成了一个精密的化学实验室，各种玻璃器皿和分析仪摆满了实验台，管线交错，几台电脑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数据和分子结构图。
秦天柱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乱得像鸟窝的男人趴在在显微镜前，嘴里念念有词。
“太棒了，太棒了……晶体的规整度比上批次高了七个百分点……”
“陈平。”江屿走过去，打破了这人专注，“进展如何？”
陈平闻声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瞬间亮了。
“屿哥，你来得正好。”他抓起桌上的晶状体，“纯度已经可以稳定在96%以上，你看。”
江屿没戴橡胶手套，挑了一块，在指尖捻了捻，“成本呢？”
“比之前降低了百分之三十。”陈平一脸兴奋，“只要原料能跟上，下个月就能进行小批量生产。”
江屿没多大喜悦，扫了眼角落染血的解剖台，“警部现在大换血，各个部门都盯得很紧，你在这儿动静别整太大。”
“放心，屿哥。”陈平推了推眼镜，“我把所有的废水都经过了三重处理，他们就算把整个岛翻过来，也找不到一丁点痕迹。”
“我要的不是找不到痕迹。”江屿扔掉指间的晶体，接过周强递来的湿巾，擦了擦手，“我要的是他们就算找到，也看不出什么。”
陈平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意思，脸上的兴奋更甚。他跑到一台电脑前，调出一个分子结构式。
“制作可卡因通常需要两个步骤。第一步把古柯叶制成米黄色的黏稠的糊状物，这种糊状物叫作古柯膏……”
江屿看见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母和数字就头疼，开口打断：“直接说重点。”
但陈平是那种一旦开头，不让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完，就不会停下的人。
好不容易等他介绍完制作的详细过程，又跑回试验台拿起几片干古柯：“古柯叶和咖啡豆一样含有绿原酸，而很多茶叶里含有咖啡因，我们可以将这三种融合制作生产，就算有人把样品拿去化验，得到的报告也只会是常见的物质成分。”
江屿抬眼看他：“混在咖啡豆里，会不会影响后续催化？”
“绝对不会。我们先将咖啡豆研磨成糊状物，然后加入丙酮作为溶剂和盐酸，形成的混合物过滤烘干，就能得到不到高纯度的‘C17H21NO4’。”
搞那么复杂，其实就是可卡因。
说完那话，陈平一下又窜到电脑前，打开一个文件。
“这时我上周做的对比实验。左边是纯前体的色谱峰，右边是混了绿原酸，只要控制好比例，绿原酸就相当于催化剂的‘助剂’。也就是说，后期我们完全可以按‘咖啡添加剂’的名义走货。”
周强这时插了句：“那出入库单就更顺了。港口仓库的台账里，咖啡原料和添加剂本来就多，我们把出入库量跟咖啡豆的采购量对上，警察就算查流水，也只会以为我们是真在做咖啡加工。”
江屿点点头，看向陈平。
“第一批货，什么时候能出来？”
“十五天。”
“很好。周强你一会儿联系下陈绍安，我把最好的第一批货出售给他。”
周强了然，这是让陈绍安的客户当“试验品”。
而见江屿突然拿了支笔，在白纸上画了个简单的流程图：左边写“原料”，中间是“咖啡厂加工”，右边画了个船的简笔画。
“货就走陈绍安的私运线路，先到我们在缅甸的中转码头，之后换民用货船运到边境。”江屿说，“陈平你这边，原料入库时按‘咖啡添加剂原料’登记，跟真的混着放。生产时，前体化合物直接在烘焙车间的后段工序里做，用烘焙机的余热控温，省得单独开引人注意。”
江屿顿了顿，笔尖点在“船”的图案上。
“成品混在咖啡豆里出港时，让老鬼手下的人跟陈绍安的仓库管理员对接，每批货附一份‘试用报告’，就说给合作的咖啡品牌做样品。缉毒队真要查，就让他们抽咖啡豆去化验，只要不把混在里面的前体单独提出来，谁也测不出问题。”
陈平听完笑了：“还是屿哥想得细。我之前只想着把化学结构藏好，忘了从流程上把幌子做真。这么一来，不光是废水处理，整个生产链看起来就是个正规的咖啡加工作坊。”
“搞清楚，本身就是正规。”江屿把笔还给周强，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黑布一角。
太阳高高挂在空中，照得远处海面波光粼粼，玻璃镜面隐约印出那个踮着脚，好奇打量的小屁孩。
“他留在你这里。”
“谁？”陈平左右看了看，视线落定后，发出杰杰杰的笑声。
下一秒，江屿伸手搭在他的人肩上警告：“实验可以，别给我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