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无月夜。
“殿下,我这里还有一点能吃的。”
步夜正在桌案边,见陆玉进来,殷切站起来,将包袱里最后剩的东西拿给她。
陆玉接过,只是道,“我不饿,你留着吧。”
“你吃吧,晚膳便见你没怎么吃,你没有精神,怎么带着我们突围呢?”
步夜坚持食物带进陆玉手中,陆玉无奈接下,“好吧,谢谢你,步夜。”
步夜笑着摇摇头。
她摊开包袱,坐到步夜身边,掰了一小块饼吃下,又掰了一块塞进他嘴里。步夜咬住,“谢谢殿下。”
“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车师这里,又怎么会找到我?”
步夜专心弄着案上的假人面,答道,“其实从南越逃出来后,我便没有地方去。云游了一段时间后,还是想回来找你。”
“赵子婴的人还在追杀你吗?”
“嗯,”步夜颔首,“不过,他们追不到我。”
步夜擅易容,他们想在茫茫人海找到他确实不易。况且赵子婴登位治理南越稳住南越还来不及,步夜不会是他首要完成的任务。
“我回到长安,便见到王府被封了不准出入,我深夜潜进王府,撞上了二夫人。”
“二夫人把一切都告诉我了,那个时候,正好你离开长安没多久,我便跟过来了。”
陆玉有些疲惫,将怀中的包袱团了团拢在怀里叹气。
“这次多亏有你,否则这个计划连行都行不通。”
步夜笑一笑,“放心吧殿下,我一定把这个做好。”
“你看,”他把假人皮展开给陆玉展示,“是不是有些像了?”
“嗯,很像了。”
步夜用小刻刀小心雕琢,“这里再精进一下,就可以以假乱真了……”
陆玉给步夜倒了一杯水,忧心忡忡,“这次不同于南越时的境况,我做的事不留神便会失了性命连累你,你这般助我,我一时也不知该回报什么。”
“若是计划败露,能跑就跑,不要管我了。”
步夜摇首,“我不是求殿下回报的。”
陆玉陪着步夜雕刻面具,忽然想起来昨日的情境。
“昨天那些摔倒的马,是你的蛊虫起效了吗?”
“是。”
陆玉抓住步夜的肩膀,有些急切,“那你能不能让胡奴军队全部中蛊?”
若真是如此,连既定的计划都不必实行了。
步夜有些局促,看着陆玉满是希望的眼睛,垂首摇摇头。
“我比你提前抵达胡奴军队,你经过深山时我已经给你清好了路。”
“昨天的那些马,是因为我事先在马的草料里加了蛊,所以能操控它们。我怕你进入军队后有什么意外,好提前驱动战马骚动,可以趁乱脱身。”
“还好我未雨绸缪,果然出意外了……”
“蛊虫必须进入人的七窍才能成功种下。动物亦是如此。而且,越是大规模的投蛊,效力越低,最多用一次,现在那些蛊虫,差不多也被战马消化掉了……”
“而且……”他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口袋,“我也没炼很多蛊虫……根本不够用……”
陆玉肩膀沉下去,点点头,“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谢谢你,步夜。”
陆玉倚在窗前,望向窗外漆黑的天幕。不知过了多久,步夜唤她,“殿下,两张面皮都做好了,把东西拿过来吧。”
“好,我让长兄也过来试一下。”
————
翌日。
胡奴营帐中。
“报……”
“王子殿下……”
瞭望塔的士兵匆匆来报,“疏勒城城头的大魏旗帜不见了!”
兜题正在擦拭刀锋,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狼一般尖锐的眼眸微眯,“哦?”
大魏的边防将领一向硬骨头,不论生死,都坚意维护大魏风骨。这次他们退守疏勒,为了示威在城头插上了大魏旗帜,从来没动过,为何突然落了旗?
高大身躯步到矮案前,将佩刀一掷。
“昨日那个闯营的人喊得什么,大哥?”
士兵回话,“正是。”
兜题冷笑,“不知是谁的弟弟,当真是感人肺腑。”
他叹气,“唉,汉人真是奇怪,为了一种莫名其妙,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拼尽性命。无用,无趣。”
他拨弄一下耳垂的坠饰,金环耳珰凛凛。
营帐外,有士兵哀嚎声。
兜题不悦,“外面鬼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