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咧嘴,叨叨而续:
“当初,我也是与你这般大的年纪。
年轻气盛,自以为是在库藏里,有了新的重大发现,尤其是看到那传说中的秘宝描述,忘乎了所以。
为了证明自己!
为了向父亲,向族人,向那些嘲笑过自己只是庶出,不是嫡脉的可恶家伙们,证明自己的能力!
我竟是不知天高地厚,带了一帮和我一般大小的旁系族弟,不远万里,一路找寻到了这里——这一片荒芜赤贫的白色旷原。
然而,如你所见,这个地方,真的什么都没有!
我们这群蠢货,白白蹉跎了十几年的光阴!”
他颤抖着,语无伦次,呼吸越来越重,哀叹着闷气,
“可笑的是我这个老东西,竟是连自己的家族,在何时走向了落寞;自己的父母,最亲的兄弟,几时遭遇了危机;亲人们是生是死,去到了哪里?又葬在哪里?
这些本不应该错过的事情。。。却是。。。偏偏。。。一概不知,可笑至极,可笑至极!”
他自责,
“这一辈子,我枉为人子,父母不知去向,手足踪迹不明;也枉为人兄,随我而来的诸多弟弟,死的死,残的残,却换来的,只是如今,人没人样,朝不保夕;更枉为人父,在这贫瘠的赤土上,我的孩子先后夭折了七个,我的婆娘难产生病亡去五人,到了如今,风烛残年,只剩老迈的躯体!”
他呢喃,眼泪慢慢滑落,
“都报应,都是报应!”
能够看得出来,当初那个‘草率’的决定,大约已经是这个年迈的老儿,这一辈子,犯下的最难以释怀的错误。
“族叔啊,没的事,没的事。我们没有怪过你。”
看着老汉的哭泣,一帮围坐起来的沙匪,不少杨家残存的子弟,纷纷都站起来了身,苦涩着,安慰着,同样悲痛不已。
可是他们的心里十分的清楚,也从来就没有怪过这老汉。
荒芜之地,虽然贫瘠,可是消息,从来都不塞闭。
这帮在太真府早已经走投无路,或被追杀,或被通缉的可怜人,心中都很清楚。
当年,若不是因为这老汉的临时起意,带着他们的父辈,来到了这里。
其后,在其他的家族对他们杨家进行那场最后清洗时,怕是,自己这些外缘的子弟,每一个会有好下场,很可能和那些‘下落不明’的人一样,生死无人知。
如今,虽然他们成了沙匪,在荒漠里,只能靠着打劫、越货,日子过得苦巴巴,紧巴巴,刀口舔血。
可是,至少,命还是都在的。
“叔,你就没回去找找吗?”
施梁有点奇怪,尤其是看着面前,这些落寞无比的杨家族人,又望了一眼此时也有点不知所措的杨浩,一时间,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当初那场被沙匪搅乱的婚宴,其实是他们,在四下找寻家人无果后的不得已。
闹起来动静,目的一方面是为了报复,一方面也是希望那些躲在暗处的家人,可以通过他们引发的骚乱,知道自己好活着。
活着,至少,还有希望。
施梁也不知道,浩子他(也包括杨家湾的那些村人),虽然是和这群沦为沙匪的杨氏外族,乃为同一宗;
可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一群早就从族里分化出去的,到他府发展的边缘支族;
若非,如今主家如今断了祭祀;而他,又乃是一位边军伍首,职衔身份的加持,加上机缘巧合里,自己又意外觉醒了,如今他们这一支脉,几乎已经绝断的囊虫传承。
这些孤高的族人,才不会予他认祖归宗哩!
当然,这些话,在此时讲,其实也同样没有任何的意义。
好在,片刻的伤感后,有些颤巍巍的老汉,又继续了自己的话题,
“咳咳咳,糟糕的事情,咱就不再细讲了。孩子,有一点,我可以十分肯定的告诉你,你这一路到了这里,一定也是已经或多,或少接触过一些模样奇特,中央处有着一大片晶莹水潭的大绿洲,是吧?”
他看着施梁,看着他,点头如是捣蒜,又继续问,“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这些绿洲之间,似乎也有着某些特别的关联?”
老汉只看了男人一眼,
“没有错。这些分布于在荒芜之地的奇怪绿洲,其实都是某个已经毁灭在悠远岁月之前的,超古代的文明的遗迹。你看到的那些水潭,在那时候的人们,唤之名为:淡化泵。”
“淡化泵?”施梁更加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