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大人,如朕亲临,纵然陈弼纳是封疆大吏两江总督,也不得怠慢。
忽见姜念拿出一份泰顺帝的手谕,整了整衣冠,面色一肃,道:“圣上有密旨!”
说罢走到正中,面南而立。
陈弼纳心头一跳,趋前跪倒:“臣两江总督陈弼纳恭聆圣谕!”
姜念展开手谕,朗声宣道:“前谕尔缉拿逆犯王隆、谭凤池,尔膺两江总督之重寄,非但未能擒获逆犯,反致千总一员、兵丁十一人殒命王事,殊失封疆大吏戡乱之责。本应惩处,然念尔往日功劳,特赐戴罪图功之机。兹敕尔务须竭尽股肱之力,襄助钦差侍卫姜念督办查禁罗教案牍,严查王家与罗教勾连实情。倘再玩忽职守,致生差池,朕必两罪并罚,绝不姑息。钦此!”
这一番话,字字如雷。
待姜念宣罢,陈弼纳略一迟疑,叩首道:“臣陈弼纳遵谕谢恩!”
起身后,陈弼纳接过泰顺帝的手谕,又细细查验一番,再打量眼前的年轻钦差,便觉得这位钦差剑眉星目,气度不凡,虽年纪轻轻,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再想到方才圣谕中提到的“查禁罗教”、“严查王家”,更是心惊肉跳。那王子腾曾位高权重,也是太上皇景宁帝的亲信,如今泰顺帝竟是意欲连根拔起……
姜念收了威严神色,语气温和起来:“制台大人,圣上虽责你失职,却也给你将功折罪的机会。本官初来乍到,还需制台大人多多协助。”
陈弼纳道:“定当竭尽全力,配合钦差大人办差。”
……
……
且按下姜念在总督衙门议事不表。
薛锦离了码头,乘着马车,携着一双儿女,顾不得先回自己家,而是风风火火直奔薛姨妈所住的大宅院。
薛姨妈正穿着家常衣裳,在内宅做着针线,忽听下人急急忙忙来报:“奶奶,锦老爷回来了!”
薛姨妈不由一惊,手中绣针一顿,心头突突直跳起来,暗想:“莫不是此番又遇上水匪,金子又遭劫了?”
这般想着,脸色已变了三分。
也难怪她如此大惊小怪。
她实在是吓怕了。
去年她进京,就在大运河上遭遇了水匪,幸得姜念解救。
三个月前,她让谢季兴送三千两黄金进京给薛宝钗,又在大运河上遭遇了水匪,黄金遭劫,也幸得姜念出手,将三千两黄金偿给了薛宝钗。
这两番惊吓,成了她心头一块病。
而此番,她特意请薛锦押送两千两黄金送去给王子腾,这才过去不到二十天,薛锦就忽然返回,岂能不叫她往坏处想?
薛蟠不在家,不知又在哪里鬼混去了。薛姨妈惶恐不安中,急命下人去将薛锦请进内宅。
不多时,薛锦携着薛蝌、薛宝琴进了内宅。
薛姨妈不待他们行礼,便声颤着急问道:“怎的这般快就回来了?可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莫非又遭水匪了?”
薛锦忙道:“嫂子莫急,金子安然无恙。只是此番在扬州水驿巧遇了姜大人,他吩咐不必将二千两金子送去给你兄长了。”
薛姨妈一时怔住:“哪个姜大人?”
薛锦叹道:“便是宝钗的夫婿,姜念姜大人啊!”
“啊呀!”薛姨妈瞪大了眼睛,神色竟是一喜,“你竟遇见了他?他……他怎会在扬州?”
薛锦见屋内侍立着丫鬟仆妇,便使了个眼色。
薛姨妈会意,挥手屏退左右,房内只剩下她与薛锦、薛蝌、薛宝琴。
待众人退下,薛锦方压低声音道:“嫂子有所不知,那姜大人此番是奉了圣命,作为钦差大人来江宁办差的。”
薛姨妈又惊喜了:“他又当了钦差?且此番来了江宁?快细细说来!”
薛锦当即将详情细说了一番。
说到了在京王家男丁皆被拿下收监,连王夫人、王熙凤都被姜念审讯,王子腾也被下了狱……
薛姨妈的惊喜已是转为了惊慌,面色泛白,喃喃道:“王家……王家这是要遭大祸了啊!”
薛姨妈又急问道:“我也是王家出来的,难道我也要受审的?”
薛锦点了点头:“姜大人是如此说的。”
薛姨妈身子一晃,面色更白。
薛锦忙安慰道:“嫂子且宽心,你虽是王家出来的,可早已是我薛家主母,又有着宝钗这一层姻亲之情,想来姜大人不至于刁难你的。荣国府的二太太、二奶奶,姜大人都是在荣国府辟静室审的,想来待你亦会如此。”
薛锦又道:“嫂子,此乃天赐良机!那姜大人如今贵为御前二等侍卫,更是二度奉旨钦差,圣眷之隆,可见一斑。依我之见,他多半如咱们此前推测那般,是某位大贵人的血脉,且极可能是十三王爷的骨血。嫂子家如今光景大不如前,若能得他鼎力相助,重获皇商之位,岂非易如反掌?”
去年,薛家丢了皇商之位,这一年多,此事对薛家造成了很大损害,也让薛姨妈深受苦恼,也深刻明白了,皇商之位对薛家实在很重要。
眼下听到薛锦这话,薛姨妈眼中登时燃起希望之火,急道:“可咱们拿什么巴结他?不如将原要送给我兄长的二千两金子转赠与他?”
薛锦摇头苦笑:“嫂子,以他如今的身份权势家财,莫说二千两金子,便是再加二千两,怕也难入他眼。他岂会因区区二千两金子就鼎力相助此事?”
薛姨妈一时语塞,半晌方道:“那……那我该如何巴结他才好?”
薛锦为难起来:“此事我也尚未想好,寻常金银珠宝,他自是不缺。若要打动他,须得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
那姜念所好的是……
薛姨妈想到去年姜念让她将宝钗许为妾室之事。
想到这里,薛姨妈看向了静立一旁的薛宝琴,目光竟显得意味深长起来……
薛宝琴虽则年纪不大,却已懂事明理,眼下她见薛姨妈的目光古怪,便想到了这位伯母去年将她堂姐许给姜念为妾之事,想到此事,她便下意识朝着后面的屏风挪了两步。
忽听“啪嗒”一声轻响,似是钗环落地之声。
薛姨妈忙问:“琴儿怎么了?”
薛宝琴细声应道:“无事,只是碰掉了簪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