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讲述了一番过去的往事后,张彪伸了个懒腰后,打着哈欠靠着座椅睡着了。
在这个交通不便的年代,舟车劳顿大半个月,辛辛苦苦跑去镇压血尸的异动,实在让他身心俱疲。
在这月色已被乌云遮盖的深夜中,少了他的大嗓门,车厢中一下子就重新归于安静。
张锟一直看着窗外,用他那双隐约间浮现出兽瞳的眼睛,注视着窗外的一切,等待着那莫名的窗外阴影的出现。
而方正也不在继续搭话,只是默默的坐在原地思索,然后闭上了眼睛。
当眼睛再次睁开……
……
粘稠而恶臭的浆液遍布在洞穴里,一块块半腐烂的肢体、内脏,还有那些转动着眼睛,开合嘴唇的头颅,共同在这地下溶洞中,共同黏连成一团憎恶之血肉。
不生不死,永远无法真正活过来,也永远无法真正彻底死去。
不管是用怎样的手段将其抹除,祂都会继续凭空而生。
滴滴嗒嗒声中,一些恶臭的污水从上方滴下,汇聚在腐肉的脓汁之中。
“嗯,不同集合的交互,倒是能够产生无穷无尽的侧面。”
“没有其他集合与我的碰撞的话,我倒是连这些侧面都无法真正触碰。”
一步步走入这里,方正默默的注视着祂,聆听着那粘稠血肉,这头尸解仙失败而化作的血太岁体内,那永无止境的哀嚎声、赞美声、祈祷声、交谈声、欢笑声……
与张彪等人眼中可怕的邪祟不同,到了方正这个层面,能够完全的解析血太岁这玩意,并能够看到其中存在着的无数生命体。
这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天堂,一切的生命只要融入其中,都能够得到对其而言永恒的满足。
看着粘稠的血太岁,方正走了过去,伸手触及其上,而他的身体如同蜡烛般融化,化作血肉的浓浆融汇了进去。
一种波澜壮阔的生命图谱,在方正眼前展开。
他看到,有智人一步步向后倒退,身上的衣装越发古老,变成身裹兽皮,成为直立人,然后逐渐生出浓密的毛发,成为古猿,身姿变得越发矮小称为原始猿类。
继续向后倒退,变成如老鼠般的灵长类早期祖先,早期胎盘哺乳动物园早期哺乳动物,合弓纲似哺乳类爬行动物,早期羊膜动物园……脊索动物,埃迪卡拉生物群,原始多细胞生物……
直到,在那充斥着有机物的原始浓汤之中,无数有机物无机物的互相碰撞,互相反应,在某一刻,诞生出如病毒般简陋,能够自我复制的原始单细胞生命体。
方正向着未来看去。
智人逐渐演化走上星空,面对星空中严酷的环境,为了更好的生存,他们抛弃了无数年历史积累的基因代码,进行了自主编辑。
就此,在每一颗星球上,在真空中,甚至于在恒星中,他们的身影逐渐越来越多。
不同的环境中,他们的身体有的变得更加庞大,变得更加轻盈而坚固,以更好地适应气态巨行星的环境。
他们的身体变得更加矮小,变得更加强壮,用于适应高重力行星的环境。
宛如一棵大树伸出的无数枝桠,在不同的星球上,不同的环境中,起源于同一本源的人类,长成了不同的模样。
然后渐渐的,当他们科技逐渐发展,当他们抵达超人剧变的临界点,千奇百怪的人类,再次重归于一点,化作了无论是和载体都没啥区别的,无限向下自我迭代的超智慧体。
方正又再次向着过去看去。
在那数亿年前诞生了原始单细胞生命体的原始浓汤中,无数的有机物逐渐向后倒退,星球逐渐变得炎热,变成熔岩之球,凝聚的熔岩之球逐渐分散,化作无数星际尘埃物质,无数的星际物质继续向后倒退,回归到那些恒星那些超新星白矮星之中,由这些物质的熔炉将其重新从重物质化作轻元素。
就连宇宙纤维网络,都逐渐回归至最初的起点,那似乎无限大又似乎无限小的奇点之中。
然后继续向后倒退,
在那虚无之中,奇异点一次次经历暴涨,一次次衍生出相似又不相同的宇宙。
与其“相邻“的,还有无数种相似又不相同,或是大相径庭的“世界“并行存在着。
就如同生命的演化一般,宇宙也是在逐渐演化着,拥有一个无比庞大的过程,逐渐从简单到复杂,又从复杂到简单。
或者从某个点开始,原本相似的宇宙开始衍生出与其本体大相径庭、彻底不兼容的异宇宙,从而彻底分道扬镳。
又在某个点,两个完全大相径庭的宇宙演化到某个地步之后,重新归一,成为一个宏大宇宙集合的一部分。
越是向着冥冥中的“过去“追溯,“世界“的结构就越发简单。
每一次的宇宙创生,每一次的世界更替,都是世界这个宏观“生命“自我进化的过程。
向上回溯无限的岁月,一切的复杂,一切的一切,其结构越发简单,终归于最初的“一“。
方正又向下继续追溯,随着宇宙的无限衍生,其中生命也逐渐复杂化,逐渐凝聚成自我迭代的超智慧体,如同原始的生命树逐渐向下分化,又逐渐向上蔓延的过程中纠缠为主干。
然后再度开启其全新的循环。
永无止境向下蔓延,永无止境变得更加复杂化,不时分化,又不时并行,又在某个点重新趋于归一的,这全部的演化路径,无止境逼近绝对的“一“的全部。
这一切的一切之中,独属于血肉生命一切可能集合的“原始浓汤“网络,在某个时刻,成就了某个智慧体,即是这个血太岁的本质。
“又是一个宏大的集合……”难以名状的“声音”,突然在血太岁之中发出。
于是,不生不死的血太岁,突然开始剧烈的蠕动起来。
粘稠的血肉在溃散,将周围的一切分解为最基础的有机质和无机质,溃散为一锅原始浓汤。
紧接着,温暖的,无止境涌动的原始浓汤中,一种原初的生命力开始涌现,造就出最基础的单细胞生命。
单细胞生命迅速地增殖自身,共同组合,化作多细胞生命。
那些弱小而脆弱的多细胞生命互相吞噬战斗,优胜劣汰,共同求解出更适合的状态。
然后迅速继续演化,一些肉眼几乎不可察的小虫诞生,演化出脊索生命体,然后继续演化。
原始鱼类,原始两栖生命,原始爬行生命……
无数的生命形态在这地下溶洞之中,在那原始浓汤之中迅速出生死去,然后演化,
直到原始脊椎生命诞生,在血肉之中,“长出”一个少年的模样。
具备人形,却绝非这个世界“人类”的方正,那赤裸的身体,在这原始浓汤中汲取着能量与物质,一步步向外走去,每一颗细胞依旧还在同步演化。
当达到某个界限点,则开始了自我迭代,原本以细胞为基础的身体,迅速地自我扩散,化成了以更小的单位为基础载体的生命。
分子原子,然后是电子夸克……
随着能级不断增加,达到最基本临界点之后,再次自我坍缩,在虚无中编织着对称性,当对称性破缺,虚无就此自我涌现出方正的模样。
从简陋到复杂,从受限于单个宇宙规则的碳基生命,到属于方正的集合本身。
就在这片刻之中,方正就让自己沿着这生命的网络,从那原初之一中,走到了现在的模样。
“呵……”方正轻轻一笑。“虽然我诞生起就是现在的这个本质,但,所有的生命体,当走到一定地步之后,都会演化成我这种东西。”
“要是我把这整个生命图谱路径稍微打包一下,随便丢给一条狗,一只虫子,它也能够进行自我迭代为我的形态,这该叫个啥?方块人至高功法吗,还挺玄幻的。”
而伴随着一场无止境的迭代进化让方正得以从中又一次诞生,那不生不死的血太岁,也就此化作一滩发臭的腐肉。
这些被称为血太岁的事物,与其说是一种生命体,倒不如说是一种漏洞,一种原初生命力的异常涌现。
不谈其真正的本体生命网络,就单单是在这个侧面之中的话,这种血太岁,是一种根植于这颗星球所有生命体基因信息之中的类似阿赖耶识的东西。
所有的生命源于祂,归于祂。
所有生命的经历,知识,智慧,一切都会融入其中。
就如同一场梦,所有生命的一生,就是一场场梦,最终,全部的生命死后,那最终的血太岁,又会再次创生。
而如果不是那些修尸解仙的家伙作死,刻意将自己陷入死亡,在逼近死亡的临界点中疯狂地追寻生命,也不会让这玩意儿偶然地涌现出来。
“说起来……”方正歪着脑袋,看着那摊腐肉,看着血太岁背后,那无穷庞大的生命网络。“作为这个集合的一部分,尽管我有很大一部分并不在其中,只有一部分与其进行交集。”
“但这样看来的话,这家伙,应该算得上是我的一部分'母亲'。”
“嗯,没错,以人类的观点而言,的确算得上。”方正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