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景灿轻轻拍了拍手,将大家分散的注意力重新聚拢到自己身上,接着调整了一下站姿继续讲述道:
“当时,九岁的学姐看着这个被修改后的‘贞’字,越看越觉得陌生,”袁景灿接着绘声绘色地讲述道:“慢慢地,学姐感觉仿佛自己从来就不认识这个字了。而且,这个‘贞’字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从作文本里冲出来,恶狠狠地瞪着她,让她感到窒息。那一刻,她小小的心灵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击中,充满了恐惧。”
学姐脸色苍白地回到家,妈妈看到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问清缘由后,妈妈却笑了:‘喊你爸来,让男同志看看郎思的到底是哪个“zhen”!’
爸爸可是单位里有名的笔杆子,平时写文章那是得心应手,他满不在乎地走进了小学生的文章,没想到,却在看似简单的文字胡同里,没有躲开,被‘偷袭’了。”
台下又响起一片轻笑,同学们都觉得这个学长讲话风趣幽默,十分有意思。
爸爸拿着作文看了良久,然后蹲下身温柔地抚摸着学姐的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改字的人,心里想的“贞”在牌坊上。但爸爸妈妈想让你心里想着的“真”,是要放在心里的。’
小孩子哪能一下子听懂这些深奥的话呢,不过再看作文本的时候,那个‘贞’字还是那个‘贞’字,但在学姐眼里,这个‘贞’字却好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贞’字了。就如同魑魅魍魉被看破了法相,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让人害怕的感觉。
妈妈也笑着安慰她:‘你没错,妈妈唱的就是你写的这个“真”!’”
袁景灿的声音极富感染力,台下的同学们都听得入了迷。
可是多年后,学姐知道妈妈骗了她,妈妈明明唱的是周旋的《天涯歌女》,歌词里正确的应该是‘xiao妹妹似线郎似针;似线非思贤,似针非思真’。可妈妈没有纠正学姐,更没有去指责那个自以为是、破绽百出的文字判官。
当学姐再次问起妈妈这件事时,妈妈只是淡淡地说:‘明心见性,你心里有什么,就会听见什么,看到什么。你心光明,我亦复何言?至于改你字的人,操的什么心,那是人家的见地和修行。’
然而学姐在心里默默回应妈妈:‘可妈妈,我的心,也有不光明的时候啊。’
袁景灿一边讲述,一边用生动的肢体语言辅助,让台下的同学们仿佛身临其境。
时光流转,在某个寻常的日子里,妈妈笑盈盈地拿着一张纸遮住了学姐的眼睛,而后兴奋地说道:“宝贝,你瞧瞧这是什么?”
学姐满心好奇地试图透过指缝窥探,却只瞧见一片模糊。
妈妈见状,笑着将一张东西递到学姐手中,竟是一张价值二十五元的稿费单。
学姐惊喜地回过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妈妈笑容满面地说道:“你还写什么作业啊,你之前写的作文都要登报了呢,稿费单都收到啦!还不趁着邮局没下班,赶紧去把钱取回来呀。”
“天哪,九十年代的25块!”
学姐小心翼翼地捏着稿费单,明明这张单子本身并没有多重,可不知为什么,她却感觉在前往邮局的路上,每走一步,手中的稿费单就愈发沉重量。
终于来到邮局,学姐学着大人的模样,毕恭毕敬地将稿费单递到邮局办事窗口。
窗口的阿姨接过单子,动作娴熟地点数着要付给学姐的钱,随后便将稿费单收了回去。
学姐见状,顿时有些迷糊,她小心翼翼地问:“阿姨,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呀?”
阿姨一脸疑惑地看着学姐反问道:“没有啊,怎么啦?”
学姐焦急地指着被收走的稿费单说道:“我稿费单呢?”
阿姨温和地笑了笑,耐心解释道:“小同志,这个我们要收走的,这是凭证呀。”
学姐一听,顿时急了,想都没想便大声说道:“那不行,钱我不要了,单子还给我!”
说着,学姐将阿姨刚递给她的钱扔到柜台上,伸手抓起那张稿费单,转身便跑。
妈妈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着喊道:“你犯什么楞呀,稿费单过期不兑,可是要变废纸的!”
学姐气哼哼地停下脚步,满脸倔强地大声说道:“这不是废纸,这是我才华的证明!钱可以不要,但是这张才华的证明,我一辈子都不能丢。”
“一辈子?”妈妈嘴角微微勾起,眼中满是玩味,“挺长的时间呢,那你可要收好了!”
可是,这张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的稿费单该如何保存,却成了学姐的头号难题。
贴在墙上,怕落灰弄脏;夹在书里,又怕被虫咬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