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照面，一股尴尬之味弥漫开。
是和赵迪伟有过节的那个体育生。
蒋洄一走近，那个体育生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两人躲在墙角处，各自瞥开眼，也不知道该说话，还是不说话。
他们学校绿化带多，寝室周围都是一片草坪，外边围着灌木丛。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今晚第叁个倒霉蛋登场。
老大他男朋友看到那两个身影，刹那间一愣。
他小声嘀咕一句，随即沉默着猫腰小步来到宿舍楼墙角根，蹲在蒋洄的旁边。
叁人不算认识，也不算不认识，各自看向黑夜里的某一边，保持沉默。论时间，他们还不能翻进宿舍楼，是担心宿管还没睡着，贸然爬进去，怕被抓个正着。也没一个人为了打发时间玩手机，怕手机的亮光引来注意，只好什么也不做，空耗时间。但他们叁个人，不幸在这一晚上凑在一起，什么也不说，这沉默又显得有些该死的诡异。
蒋洄看看左边这个，又看看右边那个，最终还是当起串联这短暂一刻难兄难弟的人。
“你们……”他悄声开口，“有谁叫了朋友来？”
体育生回答了。
“我喊了人，我哥们儿说等会儿来开窗。”
他们的上方，墙体中有一扇窗户。打开那扇窗户，就能翻墙进去。这是男寝里流传的秘密，外出晚归错过寝室关门时间的男生会从这里回寝室。
“哦，”蒋洄应了一声，小声道，“那就行。”
接着，他也不说话了。
又是一阵沉默。
那个体育生烦躁地撸一把后脑勺的头发，低声骂了句粗话，他无法忍受这沉默，于是开了口。
“你们也是去网吧了？”
对方搭话，蒋洄多少有些惊讶，不过他还是接话道：“哦，不是，”他笑起来，“送女友回去，晚了。”
体育生泪流了，后悔了，作为单身狗的他就不该问。
蒋洄说完，望向旁边老大的男朋友。
老大男朋友知道这是示意自己也接话，否则他们叁个人之间的沉默太尴尬，他摸一把后脑勺，嘟哝一句：“和你差不多。”
实际情况还是有些微差别。
两人今天在外面约会，田妮妮还挺热情，挑逗得他升起能燃烧一片原野的大火。然而挑起男朋友的欲火，田妮妮却轻松挣脱男朋友的怀抱，又轻松丢下一句：“不好意思哦～今天来姨妈了～”
他当即傻眼。
撩拨的那个人神色轻松，拨弄一把头发，说完就再见拜拜扭腰离开。等他反应过来，急切跑回学校，已然是来不及。
只能和蒋洄他们蹲在墙角。
“怎么你们都有女朋友！”体育生在黑暗中发出抱怨般的悲鸣。
聊完这一段，他们叁个又沉默下来。本来么，他们也不熟，而且叁人之间对对方的想法各有微妙之处，却没想到在这一晚做这短暂的难兄难弟。
等的时间有点久，体育生约好的内应也还没来。他等的有点急，又不能玩手机消遣，只好叹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给自己，另外抽出两根，递给那两人，问他们要不要。
蒋洄犹豫一下，还是道了一句谢，不过没有接过去。
老大男朋友一点也没犹豫，抽出一根香烟，也道了一句谢，黑暗中，他鄙夷的眼神滑过蒋洄的脸——男人哪有不抽烟的，就他到这时候还在装。
很快，蒋洄两边传来两股烟味。他微微一皱眉，低下头，轻轻咳嗽一声，不过声音不大，像是清一清嗓子。
如此一番下来，叁人间气氛好上许多。体育生和老大男朋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怕惹来什么人的注意，他们说话很轻。老大男朋友也玩游戏，两人也算找到共同话题。蒋洄多数时间保持沉默，偶尔会说一两句，不过没什么存在感。
他们头顶响起窗户轴转动的声音，这声音不亚于宣告他们解放。就连体育生和老大男朋友都松了口气，总算要结束了。
“怎么这么晚。”体育生先从窗口爬进去，对着朋友抱怨一句。
“我能来就不错了，就你话多，”那朋友反击回去，“这不是怕阿叔没睡着，要是被抓到，是什么好事啊？”
“好好好。”体育生息事宁人般地小声说，生怕他们聊天吵醒住在一楼的宿管大叔。
他一落地，就去接蒋洄。蒋洄不多话，手撑着窗台，利索地攀爬过墙，翻身跳下地，再转身，照着体育生那般接过老大男朋友。
老大男朋友感到微微的尴尬，片刻前他还在骂人装呢，现在就得到人家的帮助。不过好在是暗中骂，对方也不知道。老大男朋友瞬间卸去这尴尬。落地后，他对蒋洄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蒋洄说。
跳过窗台，他们还没有安全。他们还得穿过楼道，跑到一楼的楼梯口。宿管就住在一楼，他们要穿过楼道，必然会经过宿管住的那间房。四个男生弯下腰，屏息敛声，贴着墙壁行走，如同什么间谍忍者。他们很快跑到楼梯那边，好在中途也没什么意外发生。到了楼梯口，四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接着顺着楼梯跑上去，在各自的寝室楼层分别。体育生和他的朋友就要跑过去，分离前，他冲蒋洄和老大男朋友招招手，咧开一口白牙，仿佛和他们之间生出了什么革命情谊。
蒋洄就笑笑，很快和老大男朋友分开。他悄然来到自己寝室面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一阵钥匙在钥匙孔里的钻动声，他打开了寝室的门。
寝室里还有人没上床，坐在桌前，双腿曲起，靠着桌边，两眼紧盯电脑屏幕，这是在玩游戏。这人为了玩游戏不断网，特地上了手机流量。有几个人已经睡了，有几个人还没有，赵迪伟就没有，他躲在被窝里，对着手机说着一些又肉麻又带颜色的话语，时而响起暧昧的喘息。
蒋洄回到宿舍，才敢看手机，赵多娇已经发来微信，问他回寝室没有。时间已经过十二点，要不要回复，他有点犹豫，怕她已经睡了，不想打搅她休息。不过他还是很快回复一句，说他已经回了。那边很快发来消息。
他一边脱去衣服，一边看手机，一边笑，拇指时不时敲击手机里的键盘。两人像是一直有说不完的话。不过他还是催她快点睡，明天还要上课，不要影响休息。再有一阵，就要期末考，他不想影响她。她那边也是一样的。就这样，两人虽然都在催对方赶紧休息，但就“赶紧休息”这一话题，两人又缠了许久，谁也没先放下手机。
这过程中，蒋洄去了一趟卫生间。他得洗个澡。
他来到水龙头下面，打开水，那水冲出来，浇淋在他的头顶，打湿他的粽发。棕色的发丝很快被水串联一片。那水顺着他的发丝蜿蜒而下，摸过他的肩膀，他饱满白皙的胸膛很快湿透。
在外面等待吹了许久的风，现下站在花洒下冲水，他打了个哆嗦。
那水是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