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羊城出口参加展销会很简单,只要有华潤的印章的邀请函就行,这是中旅和相关部门协同诸多部门商议定下来的,红星钢铁集团好像还没有这方面的资源和排面。
那怎么办呢?
港区,无论是在建的营城港区,还是津门的津沽港区,都有海关。
在海关以内活动是不需要签证的,或者说船在海上,人在海边某个单位的驻地,只要没人深究,这件事也能行的通。
这年月对海关的管理并不是那么的严格,是缺少必要的管理手段的。
连船都配不齐,怎么执行巡检任务呢。
李学武心里想着,是要将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变成光明正大的进关,还能有参观工厂和正常谈判的能力。
偷偷摸摸总会给人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这种感觉会损失太多意向客户。
其实只要拿到拥有进出口贸易权限的单位的邀请函也可以当做签证进关。
而国内拥有进出口贸易权限的单位有哪些呢?
丝绸公司、杂品出口公司、茶叶出口公司、进口公司、矿产公司、五金进口公司、畜产出口公司、机械进口公司、粮谷油脂出口公司、运输机械公司、食品出口公司、仪器进口公司、土产出口公司。
看起来是不是很很熟悉,有些进出口贸易红星钢铁集团也在做,而且量也不小。
甚至说,红星钢铁集团也在积极寻求拿到对外进出口贸易的权限。
现在集团是没有这块牌子的,只是上面默许了集团开展对外贸易工作,也在一些文件中给予了认可和肯定。
如果明年在完成集团化变革以后,集团总体经济体量和贸易量足够具有影响力,还真说不定能一蹴而就,拿到这块牌子。
到那个时候,集团就有了对外发邀请函的能力,今天的桎梏也就能打掉了。
对外贸易拓展工作,任重而道远啊。
——
“早晨吃好,中午吃饱,晚上吃少。”
付之栋将筷子撂下,看着还在用盆吃饭的棒梗提醒道:“你又要吃多了。”
“我正在长身体,所以需要多吃饭。”
今晚周亚梅做了鲶鱼炖茄子,因为放足了荤油,所以鲶鱼和茄子都很好吃。
棒梗这个大胃王由于最近几天的训练量增加,饭量也随之增加。
大脸猫一点都不见瘦,倒是有了精气神,吃到最后连筷子都不用,用勺子舀了茄子和鱼汤拌大米饭吃,还是用中号搪瓷盆装的。他每吃一勺子,周亚梅便要皱一下眉。
她不是怕棒梗将家里吃穷了,有李学武这位财神爷在,哪里就吃穷了。
她是怕棒梗吃多了难受,这都是晚饭了,真要吃这一小盆饭,肚子受得了吗?
就棒梗这顿饭的饭量,都够付之栋吃三天的了,完全不停顿地往嘴里塞。
李学武下午来电话,说有个会议要耽误时间,晚饭就不在家吃了。
娘三个一顿饭,周亚梅和付之栋早就吃好了,现在都坐在餐厅看着棒梗吃。
窗外传来了汽车的声音,付之栋跳下凳子跑出餐厅,从窗子里正看见叔叔下车进了院门,便往玄关去接他了。
“穿的有点少啊——”
李学武开门便见付之栋笑着站在玄关等他,只是这小子穿了一件单薄睡衣。
虽然是三月中旬了,可钢城的天气依旧寒冷,尤其是天黑以后。
“我刚吃完饭,还热着呢。”付之栋笑着应了,手里则是接了干爹的公文包。
李学武走进玄关换了拖鞋,便见周亚梅从客厅过来。
“这个点回来,晚饭吃了吗?”周亚梅关心地问道:“要是没吃家里还有饭和菜呢。”
“不一定——”付之栋笑嘿嘿地说道:“叔叔你得先去厨房看看,早点去还兴许能有,再晚一会他就要把饭全吃光了。”
“不许胡闹——”周亚梅瞪了儿子一眼,她是不许付之栋说棒梗吃饭。
李学武瞅了餐厅方向一眼,笑着问道:“晚上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呢。”
“鲶鱼炖茄子,吃吗?”
周亚梅帮他脱了外面的呢子大衣,询问道:“你要是饿着,我再准备个菜。”
“吃过了,跟轧钢厂邝厂长一起吃的,他非要请客,盛情难却。”
李学武走进客厅,解释道:“要不是我说今晚有大雪,他还要往城里去呢。”
“他是要找你喝酒吧?”
周亚梅挑眉说道:“我都听说了,你们集团在辽东这些人里,就属他酒量好呢。”
“他还行,现在也不使劲喝了,说是身体不咋太好,血压高还是怎么着。”
李学武随手将收音机拧开了,最近时事比较多,他回家以后喜欢听一会广播。
其实早晨也能听,基本上是一个内容,只是最近早晨起来要带着俩小崽儿去锻炼,也是他自己要锻炼身体,便挪开了时间。
“喝酒哪有好的,尤其是见着酒往死喝的,肝脏都喝坏了。”
周亚梅去厨房看了一眼,棒梗还在吃呢,心里这个愁啊。
等回到客厅,她要了李学武身上的外面衣服拿去卫生间泡上,准备洗,这嘴里便唠叨道:“我爸就是这么没的,见不得好。”
“喝酒喝没的?”李学武倒是第一次听周亚梅说她家里的事,挑眉问道:“肝病?”
“没去医院,我猜测是肝病,老说肚子疼,不是肝病是什么。”她语气幽怨地讲道:“脸色蜡黄,到死头一天还要酒喝呢。”
“也是那几年家里条件好了,他攥着酒瓶子不撒手,一劝他就说什么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哼——”
周亚梅瞧了李学武一眼,道:“我听他们说你是钢铁集团酒中仙,喝不醉?”
“别听他们瞎说,我算什么酒中仙。”
李学武听着新闻播报,嘴里随意地解释道:“只不过是年轻,舍得下脸偷奸耍滑罢了。”
“那你也得注意一点。”
周亚梅正经地看了他提醒道:“我发现你来了钢城以后晚上应酬多了,经常带着酒气回来,这样能熬得住三年吗?”
“我没喝多少,哪次你见我醉着回来了?”李学武笑着点头应道:“不过你说的也对,往后我得注意点了。”
“我不是怕你喝酒,我是怕你出事。”
周亚梅叹了口气,道:“这东北最不缺的便是冬天喝多了冻死在外面的消息。”
她看着李学武讲道:“就算你有司机和秘书看顾着,可天寒地冻的,凉着摔着也是犯不上的,所以还是少一些酒局应酬吧。”
“主要是钢城没有合适的去处。”李学武无奈地说道:“有些事不太适合在单位谈,在招待所也不是很方便,只能出去谈,要不去饭店,要不去家里。”
他看着周亚梅问道:“你说我是去他们家,还是他们来咱们家?”
“你们单位哪来的那么多私事啊?”
周亚梅同样无奈地说道:“正大光明一点不行吗?”
“嗯,说的好听。”李学武扭头看向收音机的方向说道:“正大光明四个字摆在了乾清宫,可你有见清朝哪个皇帝正大光明了?”
“我就知道说不过你。”
周亚梅回头见棒梗吃完了出来,懒得再跟李学武闲话这些。
“棒梗,吃饱了吗?”
李学武笑着看向大脸猫说道:“明天早晨跑五公里啊,吃不饱可坚持不下来。”
“要不……我再补点?”
棒梗想起早晨那会儿的饿来了,犹豫着就要回头,却是被周姨瞪了一眼。
周姨瞪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武叔。
“你就逗他,撑坏了咋整?”
周亚梅不满地说道:“今晚他吃了三大盆米饭,瞧着晚上肚子疼吧。”
“不会、不会——”棒梗很怕武叔误会,连连摆手对周姨强调道:“上次我吃十六个包子都没觉得肚子疼,真的,姨。”
“你能吃是好事,大小伙子,证明你正在长身体,可也不能撑坏了。”
周亚梅淡淡地叹了口气,说道:“明天起,咱们晚饭早点吃,你们吃完了晚饭出去溜溜。”
“啊!那我还是不吃了。”
棒梗回头瞅了沙发上正在冲他笑的付之栋,嘴角咧了咧说道:“早晨跑,晚上还要跑?”
敢情大脸猫误会周姨让他们晚上也跑步锻炼呢,这他哪受得了啊。
早晨五公里,晚上还要跑,他这身肉可是好不容易吃出来的,掉膘了可白瞎了。
***
李学武正专注地听着收音机里的新闻,是北边那件事又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现在宣传也有了进步,15那天的事是昨晚决定要登报的,今天白天出的事,晚上新闻就播报了,看来自信心是打出来了。
今天播报的内容主要是以炮击为主,看来对方也被打怕了,不敢轻易过线。
对轰嘛,就看谁的射程远了,小孩儿撒尿比谁尿的远这种套路,听着都觉得可笑。
周亚梅洗漱完,看棒梗和付之栋都睡了,这才回了主卧。
“你没睡着啊,听楼上没动静,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她走到床边的梳妆台旁拿了手油抹在手背上,看着李学武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李学武的目光一直在收音机上,像是能从收音机里看出电视效果似的,没有特殊情况李学武不会这样的。
“没事,还是北边不太平。”
李学武回过头看了她问道:“孩子们都睡下了?棒梗没什么事吧?”
“知道担心你还逗他。”
周亚梅瞪了他一眼,一边擦着手油一边说道:“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没心没肺的时候,谁一说就上道儿,枉他那么信任你。”
“我又不是真让他多吃。”
李学武窜了窜身子,往被子里躺了,说道:“他妈给我写信,问我棒梗在这边如何,我说日子苦极了,生不如死。”
“你呀——”周亚梅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道:“儿行千里母担忧,秦淮茹在家说不定怎么担心她儿子呢,你还这么说。”
“我要不这么说她更担忧。”李学武扯了扯嘴角,道:“你说她信我还是信你?”
“你就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周亚梅翻了翻白眼,道:“她算是被你吃的死死的了,听你胡说八道才放心。”
“这也是一种信任,是吧?”
李学武歪了歪脑袋,道:“我要说棒梗在这生活的很好,她一定不相信,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只有她才是对棒梗最好的,京城那个家才是棒梗最能享受温暖的地方。”
“而我这么说就降低了她的心理预期,也在不信任中建立了信任。”
“你才是心理学大师呢!”
周亚梅擦好了手油,回手将头发扎了起来,别问都要睡觉了为啥还要扎头发,懂的都懂,不懂的以后也会懂,这里不多解释。
“给你说个事啊,刚刚孩子们都在,我没找着机会说。”周亚梅扎好了头发,这才正经地看着李学武说道:“赵德柱去营城转了一圈,说是有人在搞抵押贷款。”
“啥玩意儿?”李学武睁了睁眼睛,挑眉问道:“是正经的那种抵押贷款吗?”
“你说呢?这玩意儿哪有正经的。”
周亚梅白了他一眼,道:“这个月来消息打听快艇的人越来越多了,甚至有不少是举债来买船的,就为了搏一搏富贵命。”
“哪有那么多富贵命——”李学武翻过身躺在了床上,说道:“富贵有命不用忙,他们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永远得不到富贵,即便是一时富贵,也逃不过贪字。”
“谁能有你这般清醒,他们早就掉进钱眼儿里了。”周亚梅看着李学武问道:“彪子走的时候跟我交代了一些情况,你的意思是让我继续按他的思路办,还是……”
“你的判断呢?”李学武看着她问道:“你是怎么想的?动了恻隐之心?”
“我这哪叫恻隐之心,多了说是妇人之仁。”周亚梅淡淡地说道:“我也有自知之明,现在拦着他们就是他们的仇人了。”
“这件事你拦不住的。”
李学武微微摇头说道:“大势所趋,三禾株式会社早就发现了市场上的问题,一直都在想办法解决,看来是要动手了。”
“他们要怎么办?”周亚梅皱眉问道:“动用稽查力量吗?”
“不一定,也有可能主动将市场冲开。”李学武微微摇头讲道:“既然电器市场雅致牌产品泛滥,那倒不如开闸泄洪。”
“你的意思是——”周亚梅瞪了瞪眼睛问道:“他们要主动倾销,以提高雅致电器在经销区的市场占有率,然后借这个趋势,销售更高档的产品?”
“或许他们就是这么想的,先玩死同行再说呗。”李学武想了想,说道:“竞争对手少了,不也造成市场扩大了嘛。”
“还能这么做?”周亚梅惊讶地问道:“那他们的损失怎么办?”
她所说的损失是电器出口到馹本是走的正规渠道,会有一定的成本。
李学武却笃定地讲道:“放心吧,他们可不会亏本,你且瞧着,这些跑大飞的要迎来黄金期了,就看谁胆子大,谁能挣钱了。”
“他们——”周亚梅似乎是懂了,只一瞬间她便想到了一种可能。
“彪子心太狠了,怪不得他临走的时候说这钢城他留不长久,早晚得走呢。”
周亚梅看着李学武说道:“这一次渔船大销售,那些人前期跑船赚的钱又到了咱们的账上,你打算怎么用这笔钱?”
“先等等,不着急。”李学武晃了晃下巴说道:“跑船的人多了,船也就多了,到时候咱们就不用雇人跑了,还需要资金运转,接收他们带回来的货物,你准备着点。”
“哪有不让人心动的,就是傻子听见他们说的都会动心。”周亚梅掀开被子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跑一趟能抵得上一年的收成,跑三趟船的钱就出来了,跑十趟就能攒够一辈子的花销,跑……”
“绝大多数人跑不够十趟的。”
李学武闭上眼睛一边享受着,一边说道:“这才叫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船富,一船穷,一船生,一船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