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结界内,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那只“幽夜蝠皇”始终没再露面。
六人却不敢放松警惕,依旧维持着白天盘膝修炼、夜晚背靠背赶路的节奏——月光穿过万妖谷参差的岩石时,总能看见六道身影在暗影里行进,腰间内丹囊随着步伐轻晃,里头装着的除了妖兽内丹,还有半片染着妖血的蝠翼碎片。
他们记得蝠皇消失时那道戏谑的暗褐流光,也记得谷口岩石上突然出现的紫黑色爪痕——那是妖物留下的“存在感”,像根悬而不落的尖刺,扎得人后颈发紧。
于是每到夜晚,青冥武圣的翡翠剑总会在掌心转出细碎的光弧,天墟武神的鎏金刃也始终指着前方迷雾,哪怕连续十日只遇见低阶妖兽,六人阵型也未乱过半分:左路玄溟武神的墨玉钉随时待发,右路红焰武圣的赤莲刀裹着未熄的火苗,地罡武神的重锤砸在地面,震起的碎石都会被清心诀凝成护罩,替断后的黄穹武神挡住可能的偷袭。
一个月过去,万妖谷的雾气依旧浓重,却再没听见那道让人心悸的“簌簌”膜翼声。直到某夜,天墟武神忽然在行进中顿住——前方迷雾里,竟飘来一缕似有若无的腐肉气息,混着熟悉的妖丹威压,像根细针轻轻戳在六人紧绷的神经上:那是幽夜蝠皇留下的“妖力路标”,看似淡得几乎察觉不到,却偏偏沿着他们赶路的方向,每隔三里便有一丝残留。
“它在引我们去某处。”
青冥武圣指尖划过剑柄上的清心诀纹路,看着雾气里若隐若现的淡紫光点——那是蝠皇血纹与清心诀碰撞过的痕迹,“要么是陷阱,要么……”
他望向迷雾深处,那里隐约传来微弱的灵气波动,像某种古老的法则在轻颤,“是它背后的东西,想让我们看见什么。”
地罡武神拍了拍腰间的内丹囊,里头装着的半枚妖丹残片忽然发烫——自蝠皇消失后,这残片便时常发出细微的共鸣,此刻更是烫得几乎握不住。
六人对视一眼,同时祭出莲影护体——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在这万妖谷困了两月的他们,也早该去会一会那只藏在夜色里的“眼睛”了。
夜色渐深,六道身影裹着清心诀的微光,顺着妖力路标踏入迷雾更深处,身后的脚印很快被涌来的雾气吞没,唯有岩缝里的紫黑色爪痕,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
虽然幽夜蝠皇的确没再出现,却用另一种方式,将六人引入了万妖谷最核心的“法则禁区”,而那场藏在夜色里的博弈,从来不是“消失”就能结束的,它只是换了种姿态,等着猎物自己踏入更精密的网。
春雨浸润西境的第七日,丞相陆承钧的书房里却飘着冷意。密报上“匠人工坊聚众”“神机营私授技艺”的朱批刺得他眼眶发紧,指尖捏着的狼毫笔杆在宣纸上洇开一团墨渍——墨辰这招“授民以渔”,看似在救灾,实则是在挖文官集团的根基。
从前百姓仰仗士绅借粮借水,如今却跟着神机营学本事,往后谁还把地方豪族放在眼里?
“大人,”幕僚小心翼翼递上另一封密报,“镜月湖周边的屯田契约,百姓竟真的敢签了——按墨辰的法子,屯田三年后,七成收成归己,三成缴官,比从前给地主交的租少了一半。”
陆承钧忽然冷笑,将密报往火盆里一丢:“他倒是会慷朝廷之慨!国库本就空虚,还敢减租?”
话音未落,却听见窗外传来打更声——已是子时三刻,皇城的夜禁早该封街,可远处竟隐约传来车轮滚动声。
幕僚掀帘望去,只见十余辆蒙着油布的马车正往神机营方向驶去,车辙印在泥地里拖出深长的痕迹——是户部运往西境的灾粮。陆承钧盯着车影消失的方向,忽然想起半月前墨辰递来的《灾粮分拨细则》:“每城设‘民选粮正’,由百姓推举耆老监督分粮,严禁官吏插手。”
这分明是在防着户部从中克扣——可他不知道,那些看似“公允”的粮车,最底层早已铺了三层掺沙的麦麸。
与此同时,荒泽府的储水窖旁,墨辰正借着灯笼微光查看水渠账本。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落,在账本上晕开浅灰的印子,却遮不住“乡绅捐砖数目”栏里的蹊跷——某户号称捐了千块青砖的乡绅,实际只送了三百,剩下的竟记成“损毁损耗”。
“大人,”暗卫忽然凑近,“方才有人看见府尹的亲信往城西废宅跑,怀里揣着个油布包。”
废宅的破门被推开时,霉味混着酒香扑面而来。七八个身影围坐在圆桌旁,桌上摆着未吃完的羊肉——在断粮三月的荒泽府,这等奢靡堪称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