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出宫的时间定在五月,南薰殿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筹备迁居事宜,库房里几年没翻过的大箱子都搬了出来一一对账,出宫的账目要清楚明晰。
到二月里,天气暖和,大阿哥开始恢复到尚书房上学,先生倒不大为难他,但小孩子自己总是要强,四福晋也舍不得,几次劝慰他,还陪着他做功课,不许他熬夜。
弘晖被如此宽慰照顾着,状态是好了一些,四福晋自己还因为大权旁落心情郁郁,还得强颜欢笑宽慰儿子,幸而看着弘晖一日日好转起来,心里才没那么苦闷。
让她抑郁的是,一向还算温顺客气的宋氏,也跟着李氏学坏了。
难得众人在正殿齐聚,这阵子,四福晋养病,不必到永和宫请安服侍,按理说,这正是将晨昏定省的规矩章程敲定的好时机,这样出了宫也好延续着办。
然而这一次,不只李氏根本不配合小张氏主动提起的这件事,就连宋氏也不配合,态度甚至称得上冷淡,“福晋还病着,我们日日过去打扰,岂不有碍福晋养病?”
她一句话就把小张氏的提议顶了回去,过来做说客的小张氏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半晌呐呐道:“这也是老规矩……按理,咱们这会都该去给福晋侍疾的。”
“爷说叫福晋静养,我们岂能打扰?”宋满看着小张氏,“妹妹,我与你说一句掏心掏肺的话,谁都不是傻子,这些年,我对福晋如何,人人都看在眼里,我实在想不明白,是哪里开罪了福晋,要叫福晋这样几次三番地针对我。”
不好意思啊,直言不讳宋琅因来了!
这是能直接说出口的吗!
小张氏险些一下子从炕上窜起来,强按住自己,愣了半晌没敢说话。
大家本来都披着遮羞布,在这块布底下,多少不平都得被按下,要报复也是内宅手腕,各凭本事。
结果宋满忽然把布扯开,让最难堪的地方露出来了。
宋满不管那些,她老实人做了这么多年,老实人就是心眼不多,有什么说什么,怎么了!
她做出悲恸的模样,占领道德制高点,“福晋是主子,按理,我不该、也不敢对福晋心存怨怼,可为人母的心如何是规矩礼教能够束缚住的?我所能做的,也唯有控制自己,尽力避让。妹妹若还顾念着这些年的情分,便不要劝我了,到福晋面前,我如有不恭之语说出,岂非连最后一点体面都留不住了?”
她说着,潸然泪下,满面是脆弱痛苦之色,小张氏听着,心内也微有酸楚,纵有劝解之语,也不好说出了。
即使她是四福晋的铁杆,这一回也多少觉得四福晋过分,只是人的手指头都有长短,四福晋日子难过,她更心疼。
可与宋氏也认识这么多年,想想旧年,一切都还和和美美的时候,多好。
她内心一时百感交集,宋满已经懒得再费力演下去,这些传到四贝勒耳朵里就足够了,让四福晋听到,也足够叫四福晋脆弱敏感的小神经纠结一阵。
宋满说罢,擦擦眼泪,“妹妹,我实在没精神招待了,请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勿要再劝了。让这日子稀里糊涂地过下去,大家脸上都还留点体面,不好吗?”
小张氏无言半晌,柔声道:“姐姐宽心,福晋一向待咱们是很好的,这么多年,姐姐恭敬,福晋岂不看在眼里?四时八节,从无怠慢这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