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天灵盖。
林默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眼前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声音与色彩。
只剩下床上那个，被珍珠质覆盖，生命气息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老人。
德叔。
第三代。
这句话，像一道无法挣脱的宿命诅咒，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所以。
这就是终结。
那份从明代鲛人少女开始，由疍民少女用生命延续的古老守护。
即将在，他的身上，彻底，终结。
“林先生。”
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他不知道林默为何突然僵住。
他只是尽着自己的职责，将残酷的现实，再一次陈述。
“我们尝试了目前所有的生命支持手段。”
“但都无济于事。”
“他体内的细胞，正在发生一种不可逆的‘石化’。就像……就像牡蛎在凝结珍珠。”
医生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敲在林默紧绷的神经上。
“他血液里的那种共生海藻，活性正在以几何级数的速度衰减。”
“它正在死亡。”
“而它的死亡，也带走了宿主所有的生命力。”
阿四站在一旁。
这个铁塔般的汉子，此刻的眼眶，红得像要滴出血。
他死死咬着嘴唇。
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但他剧烈颤抖的肩膀，早已出卖了他内心的崩溃与绝望。
他看着林默。
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仿佛，只要老板在这里，就还有希望。
林默没有去看阿四。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德叔。
那张被珍珠质覆盖的面容，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轮廓。
那是一种，生命被另一种物质，缓慢而又残忍地，替换的过程。
他想起了，海底那份绝密的，“方舟计划”文件。
美军科学家，用狂热的笔触，描述着这种海藻基因的神奇。
他们认为，这是可以控制，甚至驾驭K-12病毒的，神之基因。
然而。
他们不知道。
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在意。
这份力量，是有期限的。
它不是永恒的恩赐。
它是一份，用一代代人的生命，去偿还的，血色契约。
三代。
仅仅三代。
林默的指尖，冰凉。
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他可以对抗创世纪制药。
他可以揭开美军的阴谋。
他甚至，在Hei爷的帮助下，超度了整艘潜艇的亡魂。
但是。
他无法对抗，时间。
无法对抗，这早已写下的，宿命。
【当前余额：46810点。】
脑海中，那串金色的数字，静静地浮现。
曾经，他为了偿还负债，不惜一切。
现在，他拥有了，足以让他挥霍的阴德。
却救不回，眼前这个，即将逝去的老人。
这是何等的，讽刺。
林默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
Hei爷最后，跃入净化之火的决绝身影，再次浮现。
那道模糊的少女虚影。
那如释重负的微笑。
还有那句，无声的托付。
托付。
Hei爷，把什么，托付给了自己。
林默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睁开眼。
一道，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骤然炸响。
不。
还没有结束。
一定还有办法。
典当铺的规则，是因果。
有因，必有果。
有契约，就一定有，破解契约的方法。
那份古老的血契，源自鲛人少女。
她以魂镇海。
她的眼泪，化作解毒剂原液。
她的双眼，化作猫眼石。
而Hei爷，是这份契约的，延续。
它用自己的献祭，完成了净化。
它，也留下了，东西。
林默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那个，用防水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他没有去看那份，记载着“方舟计划”的绝密文件。
他直接，将那枚，冰冷的，黄铜保险栓，丢在了一边。
他的手，在颤抖。
他小心翼翼地，从包裹的最深处，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用天鹅绒布袋装着的东西。
他打开布袋。
里面，静静地躺着，那枚，早已失去了所有光泽的，猫眼石。
它曾经，是开启青铜匣的钥匙。
是鲛人少女，灵魂的载体之一。
在Hei爷献祭之后，林默将它，从海底，带了回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只是，一种本能。
一种，想要留住，Hei爷最后气息的，执念。
现在。
他明白了。
这不是执念。
这是，指引。
林-默又从另一个口袋里，取出了，那七根，属于Hei爷的，银色猫毛。
银毛，在他的掌心，散发着，微弱的，却又，纯净的光芒。
他看着，手中的猫眼石，和，七根银毛。
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计划，在他的心中，迅速成型。
重铸。
他要，重铸，这份契约。
他要，将这，属于鲛人少女的，灵魂载体。
与，属于Hei爷的，最后遗物。
重新，融为一体。
创造出，一个，全新的，能够，承载这份力量的，当品。
“阿四。”
林默的声音，嘶哑，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阿四猛地抬起头。
通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
“老板……”
“我需要，一个，能熔化青铜的地方。”
林默的语速，极快。
“温度，要足够高。”
“立刻，马上。”
阿四，愣住了。
他完全，无法理解，林默要做什么。
熔化青铜？
现在？
“老板，德叔他……”
“不想让他死，就按我说的做！”
林默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那声音里，蕴含的，是，无尽的，焦灼，与，不顾一切的，决绝。
阿四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看着林默，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
他知道。
自己，无法，拒绝。
也，不能，拒绝。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马上去办！”
阿四，转身，冲出了别墅。
房间里。
只剩下，林默，奄奄一息的德叔，和，一脸错愕的医生。
“林先生，你……”
“医生。”
林默打断了他。
“请你，尽你所能，维持住他的生命。”
“无论用什么方法。”
“我需要，一点时间。”
说完。
林默，不再理会医生。
他走到，别墅的阳台。
他需要，一样东西。
一样，他在海底，发现的，最重要的，东西。
那口，承载了，数百年契约的，青铜匣。
他没有，将它，留在海底。
在Hei爷献祭之后，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将它，带了回来。
它就，静静地，躺在，冲锋舟的船舱里。
……
半个小时后。
别墅的后院。
一个，简易的，用耐火砖，搭建起来的，高温熔炉，已经，搭建完毕。
阿四，动用了，他所有的人脉，与金钱。
在最短的时间内，找来了，专业的设备，和，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