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瘦削的身影提着药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仿佛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烛光下,来人左眼上那块熟悉的黑色眼罩,让苏明棠几乎是瞬间绷紧了神经,又在下一刻认出来人身份时,略微松懈。
是陆子砚。
她扶着小几的边缘,摇晃着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陆太医。”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陆子砚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将药箱放在地上,恭敬地行了一礼:“微臣陆子砚,奉旨为娘娘诊治。”
萧承烨那多疑的性子,特意吩咐过,每次来东宫为她“请脉”的太医都必须轮换,绝不固定。
这使得她与宫外的联系变得极为艰难,更遑论及时知晓外界的风吹草动。
尤其近段时间,萧承烨几乎日日留宿东宫,即便只是在这破败的偏殿,也足以让所有耳目噤若寒蝉。
他们担心被察觉,接触便更是少之又少,每一次传递消息,都如履薄冰。
苏明棠的目光落在陆子砚那只露出的右眼上,心中不由一沉。
他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化不开,带着明显的疲惫与焦虑,显然是多日未曾好眠。
陆子砚打开药箱,显然是率先注意到了她脖颈处的伤口,从中取出纱布药粉,动作娴熟地开始为她处理颈上的伤口。
他微微躬身,做出仔细诊脉的姿态,压低了声音,语气却保持着太医应有的沉稳:“娘娘放心,伤口不深。臣会为您配制上好的修颜膏,精心调理,断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处理了脖颈处的伤口后,又开始为她把脉。
在按上其脉搏的一瞬间,一张折叠得极小的纸条,如同羽毛般悄然滑入了她的掌心。
苏明棠面上不动声色,指尖微拢,已将那纸条紧紧攥住。
陆子砚收拾好药箱,再次躬身行礼,沉声道:“娘娘好生歇息,微臣告退。”
他退了出去,殿门再次被轻轻合上。
苏明棠轻步走到门边,侧耳细听,直到确认陆子砚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周遭再无任何异响,才松了口气。
她颤抖着摊开掌心那张被汗水浸湿的纸条,借着摇曳的烛火,一字一句地细细看去。
纸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显然是在极度匆忙之下写就:
“接梧之日,太后之人行事不密,引来他者。吾不欲牵涉其中,于酒肆稍作纷扰,趁乱携梧脱身。然数日后,城中遍贴梧之画像,悬赏缉拿。现梧暂匿于吾城南私宅,不知能安几时。务必谨慎,速作决断。”
太后的人出了纰漏……引来了“他者”……城中张贴画像……
她猜的没错,萧承烨果然只是知道了消息。
苏明棠走到烛台边,将那张薄薄的信纸凑近火苗,看着它在火焰中迅速卷曲、变黑,最终化为一缕青烟,消散无踪。
信中所说的,被太后的人引来的“他者”,十有八九便是萧承烨安插在京中的眼线。
萧承烨的人马与太后的人马,为了争夺明梧,定然发生过一场暗中的较量,而陆子砚则是在混乱中,将明梧带离了双方的视线。
只是,让她感到奇怪的是,萧承烨既然已经察觉到了太后的动作,甚至可能已经抓了太后派出去的爪牙,依照太后那不容挑衅的性子,为何至今宫中仍是一片风平浪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太后的人失手,她最重要的棋子之一苏明梧下落不明,她竟能如此沉得住气?
这实在不合常理。
还有一点,玉兰呢?
她怎么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