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带到主院后,司菀一直没吭声。
此刻她抬脚上前,越过哭泣不止的柳寻烟,径直走到老夫人和赵氏身边,握住她们的手。
指尖虽凉,手掌却是暖的。
“祖母,母亲,我和柳逢川并无私情,今日是他刻意守在绸缎庄,意图攀污我的名声。”司菀说。
秦国公大怒,“你这逆女,平日里就满嘴谎言,这会儿证据摆在眼前,居然还不说实话,今日非得请家法教训你!”
公府的家法是一根带着倒刺的荆条,极柔韧,极结实。
荆条上的倒刺尖锐,轻轻接触皮肤,就能扎出血。
前世司菀被这根荆条抽打了好几回。
第一回,是在围场,被污蔑意图勾引七皇子。
第二回,是被抓住了与外男“私定终身”的把柄。
每次请家法,司菀都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司清嘉曾哭着为她求过情,可惜却因为悲伤过度,昏厥了。
秦国公气得更狠,言道若不是司菀狼心狗肺,不顾姐妹之情,带累了清嘉的名声,她也不会损了身子。
要是影响司清嘉嫁入皇子府,非得活活剥了司菀的皮不可。
当晚,柳寻烟因为愧疚,亲自延请“名医”回府,为司清嘉看诊。
名医言之凿凿,说司清嘉承继了赵氏的体质,本就孱弱,今日又被血气冲撞,以至于心脉受损、神魂不定,必须用至亲的血做药引调养,才能恢复元气。
而作为害司清嘉病重的罪魁祸首,所有人都认为,司菀必须担负起为她提供鲜血的责任。
谁让她铸成大错,把亲姐姐气成这样呢?
司菀不甘,愤怒,拒绝取血给司清嘉。
可偌大的公府,没有一个人在意她的想法。
他们眼里心里,都只有司清嘉这个掌上明珠,司菀不过是明珠旁边不起眼的砂砾罢了,若是牺牲砂砾,就能拂去明珠上沾染的尘土,对他们而言,是最划算不过的生意。
又有何不可呢?
最终,挣扎嘶喊不断的司菀失去拒绝的权利,她被栓在床榻上,铁链捆住手脚,挣扎都不被允许。
柳寻烟亲自拿起匕首,边哭,边对她说:
“菀菀,别怪姨娘,姨娘也不想,却没有法子……”
匕首冰凉,割破她的手腕,取血。
司菀只觉得浑身发冷,冷得几乎快要结冰。
她看着柳寻烟,心中涌起疑惑,不明白世间怎会有如此残忍的母亲,居然要剥夺亲生女儿的性命,去救一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她不爱自己。
旁人都说,柳姨娘最识大体,怎么能生下她这么个疯婆子?水性杨花不算,还把亲姐姐害成这样。
可惜了忠厚本分的柳姨娘。
为了报答恩情,弥补过错,她克服了母亲对女儿本能的疼爱,亲自操刀,收拾司菀闯下的祸患。
委实令人动容。
可只有司菀知道,柳寻烟看着她时,眼睛在流泪,心里却在笑。
她笑得志得意满,笑得畅快灿烂。
而她的眼泪,没有半点温度,更遑论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