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8日。
周六,清晨。
张述桐打着哈欠睁开眼。
昨晚睡得并不好,他这人认床,刚在自己家睡了两天,快要习惯过来,结果昨晚又挪了窝。
这里的床垫很软,身子都能微微陷进去一些,不算习惯。
拉开窗帘,冬日清晨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眼。
空气弥漫着雾气,人造草坪上似乎残留着水珠,直到现在,他才看清这栋山中别墅真切的模样。
打开窗户透了口气,凉意让人精神一振。
一个让人心情不错的早晨。
于是他快速洗簌完毕,推开房门,走廊里和窗外的景色完全是两幅样子,这里完全是一片密闭幽狭的空间了,低着头看到的是深棕色的羊毛地毯,它沉着地铺在那里,填满整个眼帘;而抬起头看到的……
正是一个女孩子。
颇具古典气息的走廊里走出一个样貌气质都很高贵的女孩。
但她似乎刚起床不久,还没有洗漱,正眯着那双平时很飞扬的眼睛、微蹙眉毛,一头秀发有些散乱,其中几缕调皮地黏在红润的嘴唇上。
还是那身天鹅绒睡袍,深红的面料与雪白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但睡袍不复昨晚的整齐,此时被歪斜着裹在身上,却不掩女孩窈窕的身段,唯有胸脯处显得鼓鼓囊囊。
“早。”
张述桐朝顾秋绵点点头,这幅画面让他想起不久前在窗外看到的明媚景象,走廊里的沉闷似乎一扫而空。
“嗯……早。”顾大小姐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然后突然停住脚步。
时间仿佛静止了。
他看到女孩先是慢慢睁大双眸,那粘着头发的樱桃小口也慢慢张成一个O形,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
于此同时,她白得惊人的俏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伴随着“呀”的一声惊呼,顾秋绵迅速把自己藏回了门里面。
那个高贵的女孩仿佛一刹那变成了在逃的公主,张述桐就像敌对王国里来追杀她的骑士,直把顾大小姐杀得丢盔卸甲。
于是厚重的房门重重摔上,走廊重归宁静,由此引发了张述桐两个思考:
第一,怪不得她这么白,皮肤光滑的像凝脂,原来是因为脸皮薄,物理意义上的薄。
第二,她……好像睡了一觉之后,把自己住在这里的事给忘了?
好笨。
张述桐听说过起床气,却第一次见到起床傻。
他坐着电梯下了楼,看到老宋在和保姆聊天,已经穿戴整体,那身白衬衫还是以第一次被熨得这么工整,俨然是个精英人士了,男人时不时爽朗地笑笑。
老宋只要收拾一下,扮相还真不差。
“述桐啊,昨晚睡得怎么样?”
可惜下一刻便漏了馅,班主任朝他挤眉弄眼,笑得很贼。
“一般。”
“那确实一般,我觉得你能睡着就算很有定力。”
说着他露出成年人看小屁孩那种高深的笑。随后板着脸,很有师德地拷问道:
“对了,我刚才怎么听见秋绵叫了一声,你小子又使什么坏了,这可是在人家家里,为师可得看紧你。”
可这话张述桐怎么听怎么不对,好像是说只要不在她家就能使坏一样。
所以他淡定解释道:
“她好像把我们住这里的事忘了。”
如果清逸他们在这里,张述桐会用一句更形象的比喻:差不多等于训练家一早醒来看到杰尼龟进化成了卡咪龟,惊讶得脸都红了。
老宋露出“就这”的表情,倒是一旁的保姆接过话,轻笑着解释道,“绵绵有点低血糖,每天起来都容易犯晕,她是不是吓着你了?”
保姆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女人,个头不高,眼角已经有了皱纹,给人娴静和善的感觉。
“那倒没有,”张述桐只是话少,不是没有礼貌,尤其是看到了沙发上自己那已经洗好的衣服,“昨晚忘了谢谢阿姨,面条很好吃。”
“不碍事,你以后想吃就给绵绵说一声,那你和老师先聊,我先上去看看她。”
说着朝老宋点点头走了,客厅里只剩师徒二人。
张述桐在想顾秋绵和她家保姆的关系也许很好,否则不会称呼小名。
随后和老宋聊了几句正事,宋南山说今早警察已经回了电话,的确是商业街里的人干的,他待会要去派出所做个笔录。
“咱俩昨天没白跑,这回算大功告成。”老宋伸了个懒腰,“听说市里的领导都惊动了,有那五个人的例子在前面,就算街上还有其他人对她家里不满,以后想干什么都得掂量一下。”
张述桐点点头,这事还真是杀鸡儆猴。
又向老宋问起准备怎么处理那五个人,老宋则说这不,我接下来想告诉你的就是这事,故意纵火未遂肯定没跑了,听说还想往更严重的行为判,但具体什么结果,要等秋绵她爸回来再说。
“她爸回电话了?”
“嗯,今早就打回来了,其实昨天给他说了商业街的事,他就已经派了信得过的人回来,最快明天能到。
“他自己要晚点,但连夜订了票,说是生意也不谈了。”
“生意?”张述桐很是奇怪地压低声音。
“主要还是谈生意,其他都是附带的事,来,出来说。”老宋干脆带他去了屋外,“咋给你说呢,反正她爸那种身家的男人吧……基本没人能管了他,现实层面道德的约束没有意义。而且怎么说呢,你看他这么多年也没有再婚,就算‘那什么’也是出岛谈生意顺带的,其实某种意义上算是表态了,天大地大还是闺女最大嘛。”
老宋又开始扯男人了:
“同一个人身上也有不同的身份,男人有时候会变成混帐东西,但当父亲的时候还是靠得住的。”
张述桐能明白,总结一下就是,顾老板心里闺女还是第一位的,这让他没由来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