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宫大殿。
严嵩手持奏疏,立于殿前,目光却是往内殿方向看去。
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当真能有人幽而复明?
宫里虽然不曾对外透露什么,可东宫那边晨曦之时,太子骤崩,不久之后却又复生,这事可已经将前朝搅的沸沸扬扬了。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严嵩心中暗自猜测,尽力思考皇帝又会对此有何态度。
当他独自琢磨之际。
黄锦已经伺候着嘉靖,自内殿走出。
听到脚步声。
严嵩便当即卷起官袍,朝着尚还空置的御座跪拜在地。
“臣,严嵩,叩见陛下。”
脚步声近了。
嘉靖看着此刻入宫的首辅,心头亦是生出几分猜疑,坐于御座之上,却也只是淡淡开口:“严阁老来了。”
严嵩叩首道:“臣,问圣躬安。”
嘉靖答:“朕安。”
又对黄锦说道:“严阁老年事已高,快些扶起来,赐座。”
黄锦遵命照办。
取了一方软凳送到严嵩身后,又将其搀扶起来。
严嵩只是落下半只屁股坐在软凳上,欠身道:“臣谢陛下赐。”
嘉靖面色如常,不见分毫异样:“严阁老今日入宫,是为何事?”
宫里的事情,想来宫外也早就知晓。
只是外头现在是何反应,尚未可知。
严嵩则是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而后低头道:“臣入宫见驾,为朝中二事而奏。”
说罢。
他便将随身带来的奏疏取出。
黄锦接过,送到御前。
严嵩这才继续开口道:“此为兵科给事中张秉壶所呈备边要务十事,曰修险要、设屯堡、选战锋、造战车、用步兵、习火器、议失机法、酌功罪、诘奸细、任守将。”
嘉靖点了点头:“朕知晓此奏,前番已下兵部议,如今是有了定论?”
严嵩颔首恭敬道:“兵部商议,张秉壶所奏十事,大多采用。但是,南北两山各山口固然是要尽快修缮,但东北二路大边防也不容延缓。兵部认为,应当将居庸关外、怀来、黑峪各处山口及东北大边防交付总督翁万达。将黄花镇以东各关隘交由侍郎范鏓商定,以其轻重缓急,定工序先后。”
说完一事。
严嵩稍稍喘歇,又道:“至于边关屯堡失守之罪,兵部认为只应当判处将领不救之罪,而不应当与不设守备之罪同等论处。至于冲锋陷阵人选,近日朝廷实则已经有过诏令废除招募,无需再行招募。只在本镇的正兵、奇兵、游兵、援兵各营严格选拔,再择将演练操训,如此自是各处皆有精锐士卒。”
这里面其实就涉及到去年,也就是嘉靖二十七年九月,俺答虏来犯之事了。
当时寇虏从宣府东路镇安堡两河口越境,大军行经云州、赤城,深入永宁、隆庆、怀来等处,屠堡数百,杀掠百姓数以万计。
彼时。
永宁、怀来只见,流血成川,积尸满野,游骑南掠,至岔道八达岭,关辅震动。
而更为要命的是,当时宣府东路明明有主、客兵将四五万之多,却没有一个人敢于迎敌,甚至连一支箭都没有射出去。
所以兵科给事中张秉壶这道言边备奏疏,便算是因此次宣府之事而生。
当时宣府被贼寇进犯之后,朝廷便调拨数万两用于防备。
事后,本月十三日,又发太仓银十八万四千五百八十两给宣府。
如今都是为了确保宣府边备充足,以此保证京畿无虞。
嘉靖目光闪动:“兵部商议无漏,可从此议,下有司及宣府。”
严嵩颔首抱拳:“臣领旨。”
此事当下便算是议定了。
嘉靖亦是目光打量起严嵩。
心知接下来另一事是何。
严嵩也果然是在犹豫之后,轻声开口道:“臣等今日闻听清宁有变,虽不敢窥探紫禁,但清宁系于国本,而朝中各部司虽有堂官弹压,群僚却议论非非,猜忌横生,无心衙务。为避朝堂生乱,臣斗胆请见,奏请圣谕,以安群僚。”
清宁自然就是清宁宫,也就是东宫。
此番话说出,自然也是用意明显。
不管太子那边出了什么事,如今到底是死是活,也该给朝廷一个说法。
嘉靖却是不急,反倒是问道:“朝中议论非非?都横生了何等猜忌?”
严嵩心头一顿,念头一转,便开口道:“回禀陛下,原是东宫已然加冠,所为出阁读书之事。朝廷如今业已拣选学识渊博之人,正待入宫讲读。所以……朝中群僚是欲要知晓,臣等该当何时入宫,为东宫讲读经文课业。”
严嵩可不敢将朝中那些个杂七杂八的议论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