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青衫书生闻令,悄然逼近,步伐稳健,脚下几无声响,竟带着几分武行中人出手前的默契和压迫感。
巷口顿时逼仄许多,空气仿佛被挤压,连远处传来的灯节喧声都变得模糊遥远。
其中一人走在最前,脸上尽是恨意与轻蔑之色。
“阮杰师兄,”宋钰宁悠悠开口,声线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稍微教训一下就好,可别把他打坏了。”
那人脚步一顿,回头对她露出一抹恭顺温和的笑:“放心吧师妹,我们下手有分寸。”
话音落下,他转回身,笑意已消,眼底却浮上一层阴鸷冷意,像是水潭底暗藏的毒蛇,森然游动。
——“这该死的小子,竟让师妹为了你而把我驱使来驱使去的。”
——“钰宁师妹只能是我的人!”
——“我会让你知道,勾引我阮杰在意的人,是什么下场!”
他目光如刀般扫过秋辞镜,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一步步逼近,掌心轻轻翻动间,带起一阵不易察觉的风声。
“你就是秋辞镜?”阮杰嗓音低沉,“果然是个小白脸,怪不得师妹破例为你出面。”
他顿了顿,笑意却渐渐变冷:“不过,我得先看看你这副皮囊,值不值得她这么费心。”
话音未落,他脚步骤踏,身形一动,如狼扑前。
小刚早已屏息,蓄势待发,几乎在同一瞬抬手格挡,一臂横起如盾,硬生生挡住了对方的第一击。
“你们这些混蛋,当江陵是你家开的?!”
小刚低吼一声,身子微震,但硬生生未退半步。
“呵,有意思。”阮杰一声轻哼,目光却越发阴沉,“就凭你?也敢护他?”
阮杰忽而一肘横扫,小刚步伐被逼得退了数不步,撞上了秋辞镜的肩。
而秋辞镜却没有退。
他站得笔直,仿佛那一记带着破风之力的冲击未曾存在。
眼前的少年身形纤瘦,衣袍被风吹起一角,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慌乱或惧色,只有一种冷得让人发寒的沉静。
“你为什么不躲?”阮杰冷笑,看着他,“是吓傻了,还是自知无力?”
秋辞镜望着他,淡淡开口:“你废话太多了。”
声音不重,却清晰得像是滴水落在寂静山谷里,每一个字都砸在阮杰的心头。
阮杰眸光阴冷,脚步猛然踏地,石板微震,他整个人如鹰扑兔般直掠秋辞镜而来,掌风凛冽,带着一股狠厉之气。
“小白脸,别以为有人撑腰就能无法无天。”
眼看那一掌便要拍中面门,秋辞镜却猛地一低身,身形一滑。
从逼近的掌影中钻出,借着地面一记滑步逼近阮杰身前,右手匕首悍然出鞘,寒光如蛇,直取咽喉!
阮杰反应极快,身形一扭试图避开要害。
可秋辞镜早有准备,左手撑地,身形翻转半圈,顺势跃起,借势从侧后方猛然勒住对方脖颈,右手匕首反手一挥!
“刺啦——!”
刀锋划破肌肤,溅出一道血线,却如斩在玄铁之上,带起刺耳金鸣之声。
阮杰低吼一声,一掌猛地砸向身后,秋辞镜趁势跃开,翻身落地,单膝跪地卸力,呼吸虽急,却神色冷静如冰。
血珠自他颈边滚落,鲜红一片,但阮杰只是闷哼一声,脚步丝毫未乱,神情却陡然阴沉下来。
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脖颈的伤口,眸中杀意陡现。
“你……竟真敢动手?!”
“这一刀……换作旁人,早死了。”
他的声音仿佛自喉中挤出,沙哑低沉,伴随着一丝咽喉撕裂的血腥味。
秋辞镜面无表情,仿佛刚才那一击不过是拨开一片树叶。
“原来杀不死你。”他语气淡淡,却不见惧意,“那就记住这点疼。你若再敢动我,下一刀会更深。”
阮杰眼底一阵剧烈翻涌,心中怒火如山呼海啸般炸裂。
他修行已久,体魄早非凡人,寻常兵刃连他的皮肤都难破分毫。可这少年,却让他破了相。
堂堂书院弟子,竟在江陵街头,被一个无名少年划破喉咙。
他感到耻辱,甚至羞辱。
“够了。”
宋钰宁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如一场突如其来的微雨,打断了两人间几欲爆裂的火药味。
她笑吟吟地走近几步,眼神在二人之间游移,最终停在秋辞镜手中的匕首上。
“你这小性子,真是越来越合我口味了。”
她扬起下巴,语气轻巧:“不过阮杰是我师兄,给他个教训可以,下次再动刀,就要掂量后果咯。”
阮杰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近乎滴出水来。鲜血仍从脖颈处渗出,可他毫无顾忌,任由它染红衣襟。
他死死盯着秋辞镜,眼底的杀意如火山般汹涌而出,再无半点掩饰。
“你……找死。”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他的身周忽然一阵涟漪荡漾,空气似乎都随之震动起来。
一缕缕灰白色的灵气从四方汇聚而来,游走于他周身,如丝如雾,眨眼间便凝为实质!
“灵力?!他是——”
秋辞镜面色微变,骤然后退半步,握着匕首的手紧了几分。
修士。
这个阮杰,竟然是个修士!
不止如此,那凝聚的灵力之中,一道虚影浮现——那是一条通体铁灰的巨蛇,蛇鳞似金属铸就,锋利森寒,正盘踞在他身后,蛇首高昂,吐信低嘶,冷厉的蛇眸似能直击人魂!
“这……这是——!”巷子另一侧,几名青衫书生忍不住惊呼出声。
“阮杰师兄的灵种……二品黄阶高级,金属性灵种——‘金漠灵蛇’!”
“糟了……”小刚一颗心骤然提起,额头冒出冷汗,大声喊道:
“住手!我大夏有律,修士不得在城中随意对凡人出手!这是修士通律,你要违反吗?!”
但阮杰充耳不闻,杀意滔天,眼中早已失去理智。
“你以为躲在律令后头就能全身而退?”他冷笑,脚步缓缓前踏,每一步落地,地砖都轻微颤动。
“你这低贱的小白脸,敢让我在师妹面前出丑,就别妄想活着走出这条巷子。”
那金漠灵蛇缓缓从他身后探出头颅,猩红蛇信在夜风中轻颤,寒意逼人。
秋辞镜眯起眼,心中杀机亦起,却清楚自己面对修士,绝无硬碰硬的可能。
他握紧匕首,身形微伏,如箭在弦。
宋钰宁原本只是站在巷尾,懒懒靠着青砖墙,一边转着手中折扇,一边观戏似地望着那场“教训”。
可当那一缕缕灵气在阮杰身侧凝聚成形,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灵力?”她眉头一跳,脸色微变。
那蛇影一现,她整个人已然从墙边弹起,折扇“啪”地一声收拢,神情寒若冰霜。
“阮杰,你疯了吗?!”她声音拔高,带着罕见的怒意。
阮杰却像没听见,眼中只有秋辞镜,杀机森然。
“他是我的人。”宋钰宁猛然踏前一步,语气冷得近乎刺骨,“我说的是“教训”,不是“毁了”。”
这个少年虽然嘴硬又倔,却是她亲自“拣”来的,连名字都还没签在契约上呢,就被阮杰这蠢货一掌拍成残废?这成什么样了?
“停手。”她眸光沉了下去,声音一字一顿,“现在,立刻。”
阮杰眉角一抽,脚步微顿。
可那盘踞在他身后的金漠灵蛇却没有退去,反而低伏蛇首,灵气激荡,仿佛下一刻就要扑杀而出。
“你为他出头?”他低声问,眼底阴沉如冰潭,“你为了这小子,对我动怒?”
“他是我的人。”宋钰宁眯起眼,声线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势,“谁准你动手的?”
空气仿佛凝固,巷子中,一时鸦雀无声。
几名青衫书生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而阮杰,终于缓缓收回脚步,那金漠灵蛇也一点点淡去虚影,只留下一地压抑沉沉的灵力波动。
秋辞镜仍冷冷盯着他,身形如弓,未敢放松。
阮杰脸色青白交错,拳头紧攥,沉默片刻,终于转过身去,似是压下了怒火。
“……是我鲁莽了。”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的颤抖,像是在向宋钰宁低头妥协。
几名青衫书生也终于松了口气。
宋钰宁却仍冷眼看着他,折扇轻叩掌心,并未完全放松警惕。
而秋辞镜,却心中警铃大作。
这人……不会就这么罢手。
他体内的血液似乎也预感到了危险,瞬间如冰冷狂潮般涌上指尖。
就在众人以为风波暂歇之时,阮杰猛地一转身,右臂猛然探出,五指成爪!
“灵蛇出洞!”
一声低喝中,金漠灵蛇虚影暴起,那蛇瞳骤然亮起一道金芒,瞬间射出一道灰白的蛇影,速度快到几乎化作一道虚线!
猝不及防之下,秋辞镜眼中骤然一凝,整个人瞬间朝旁跃出,衣袍在空中撕裂成片。
可仍旧迟了一线!
那蛇影尖啸着掠过,在他左臂上撕开一道血肉模糊的窟窿,鲜血飞溅而出,溅在巷墙上,宛如墨点泼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