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么?”何雨柱问道。
胡文学道:“现在数量还可控,问题是现在隔离点已经出现抵触情绪,消杀物资根本不够覆盖这么大的区域!必须立刻采取措施!”
老赵眉头拧成了疙瘩,看向何雨柱:“柱子,你看这……”
“胡医生,你给建议吧,老赵会安排人办的。”何雨柱道。
老赵点头表示认可。
胡医师组织了一下语言:
“第一,以指挥部名义下发防疫通告,用大喇叭循环广播,重点强调:所有腹泻、呕吐、发烧人员必须强制隔离!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第二,水源,立刻组织专门队伍对所有取水点进行排查、消毒,优先保证饮用水的安全,所有地表水,必须消毒后煮沸才能饮用。”
“第三,消杀,尸体要妥善处理,焚烧、深埋、撒石灰!划出远离水源和安置区的专门地点。”
“我暂时也就能想到这么多了,再就是药品问题,前面运过来的都是救治外伤的,现在需要其他药品。”
“我都有准备的,我下一批运过来,这边就要靠老赵你了,必须落实好,不然问题就大了。”何雨柱道。
他看向胡文学:“医护人员力量够不够?这边有没有这方面的医生?”
胡文学道:“最好再调一批,现在这边大都是外科医生。”
“老赵你先协调下,最好能赶上我们下一趟运输。”
“好,我这就联系,胡医生,你把你刚才说的写一下,我让人去落实。”
“没问题。”胡文学道。
何雨柱的直升机编队再次降落在津门港时,几辆印着红十字的黄河卡车就冲了过来。
“老板,药来了!”安保顶着黑眼圈跳下车,指挥人手快速卸货。
成箱的磺胺、氯霉素、消毒粉和漂白粉被迅速搬上直升机,同机抵达的还有六位从四九城紧急抽调来的传染病科医生。
工业城体育场临时医院西侧,彻底清空的隔离区被草绳圈出,新到的传染病医生曹远穿上厚重的橡胶防护服,走进弥漫着刺鼻漂白水味的帐篷。
“把你们的排泄物,用这个桶装,然后倒进那个坑,撒满漂白粉才能掩埋。”护士指着新配发的内衬着厚塑料膜的便桶。
几个原本试图溜号的轻症病人,看着荷枪实弹守在隔离区外的战士,默默缩回了脚步。
其他几个专家带着本地组织的防疫队,背着沉重的喷雾器,沿着浑浊的水坑、简陋的厕所和垃圾堆放点反复喷洒。
刺鼻的药水味成了安置区新的背景气味。
大喇叭循环播放着硬核的防疫条例:“腹泻发烧,立刻隔离;生水必煮,违者严处!”起初的抵触和抱怨,在接连看到几个被担架抬进隔离区的重症患者后,渐渐变成了默默遵守。
祸不单行,三天后,瓢泼大雨毫无征兆地浇了下来。
指挥部里,气氛比铅灰色的天空更沉。
老赵捏着一份刚汇总上来的报告纸,手指抖得几乎拿不住。
油墨被飘进来的雨水洇湿了一片,那触目惊心的数字却更加刺眼。
他猛地闭上眼,喉结剧烈滚动,最终只是把报告轻轻推到了何雨柱面前。
何雨柱的目光扫过那几行冰冷的数字,沉默了很久。
“能挖出来的,基本都挖出来了。”史斌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他浑身泥水地站在门口,雨水顺着裤腿往下淌。
“剩下的太深,或者……”他没说下去。
这四天,他和他的泰山安保队员,连同无数军民,几乎是用指甲在废墟里抠,机械臂在泥泞中掘。
黄金时间已过,希望越来越渺茫。
“雨!这鬼雨!”老赵望着外面哗哗的大雨,一拳砸在面上。
原本已经从泥泞不堪变成了泽国,低洼处的帐篷开始积水,伤病员在潮湿阴冷中瑟瑟发抖,咳嗽声此起彼伏。
“老赵,安排人排水吧,帐篷我想办法运。”
“这种天气你就不要飞了,你不要命了吗?”
“我不会飞的,更不会拿我手下的人命开玩笑,走陆运。”
“那就好。”
“史斌,让履带卡车全部去港口拉帐篷。”
“老板,已经去了,现在的路况你知道的。”
“让他们尽量快点吧,这要是得病的人多了,我们的医生累死都救不过来了。”
“我这就去。”史斌直接朝自己的吉普车走去。
整整一天后,帐篷才运到,而雨还在下。
新的问题又出现了,粮食供应不足。
指挥部只能在各安置点架起大锅,一改之前把粮食分发下去自行解决,现在是定量供应,保证饿不死人就行了。
对此没有人有抱怨,所有人都知道,送过来的粮食有限,必须撑到外界大规模补给到来,能活下去就行。
如此这般,在连绵的阴雨、不断的余震、防疫的压力和物资缺缺乏中,工业城的人艰难地挨过了五天。
雨,终于停了。
久违的阳光刺破云层,洒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体育场安置区规模又扩大了数倍,一排排深绿色的帐篷整齐排列在垫高的台基上,帐篷间挖出的排水沟里只有浅浅的积水。
临时指挥部里,电台的呼叫声依旧频繁,但内容已经变成了物资调配、伤员转运和重建规划。
时间飞快,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日。
何雨柱站在临时搭建的瞭望台边,目光扫过这片经历了浩劫又重新梳理的土地。
史斌带着一身疲惫走近,嗓音嘶哑:“老板,最深、最险的几个点都反复搜过了,能动的机械都动用了,下面……希望不大了。”
何雨柱沉默片刻,视线落向远处成片的瓦砾堆:“尽力了就好,让兄弟们分批休整,救援任务就要结束了,我们该回家了。”
史斌点点头,他明白老板的意思。
最初的应急救人阶段已经过去,他们的使命进入了尾声。
随后何雨柱去指挥部找到老赵:“赵叔,现在情况稳定了,我们该走了。”
赵丰年看着何雨柱良久才出声:“是啊,你们该回去了,重建家园的事情需要我们自己动手。”
何雨柱平静地点了点头:“这个我们帮不上忙,不过要是有需要,你可以联系我,这是我的电话。”
何雨柱给了老赵一张纸条,上面是他家里的电话。
老赵看后后,直接用火柴点燃。
香江救援队要离开的消息很快传开。
不过救援队并没有因此休息,医护们把所有的医疗器械、急救药品仔细登记,集中移交给了指挥部指定的医疗小组。
带来的工程机械移交给了指挥中心下面的工程兵部队,直升机移交给了某航空大队。
现在救援队就剩下代步的车辆,撤离前一天晚上,医疗小组的帐篷举行了最后一次交接会。
胡文学把厚厚一沓病历和后续用药建议交给了当地临时医院的院长,又细致交代了几个重症病人的观察重点。
“都记下了,请放心。”院长紧紧握着胡医生的手。
八月十六日,拂晓。
没有盛大的告别仪式,香江救援队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个人行装。
东西本就不多,很快就收拾停当。
队员们安静地列队,一辆辆黄河‘勇士’越野车发动,准备驶离这个奋战了近二十个昼夜的地方。
队伍缓缓开出体育场的大门,外面却站满了人。
没有锣鼓喧天,也没有红旗招展,有的是默默送行的人群。
街道两旁,密密麻麻都是听到消息自发前来送别的居民。
有拄着拐杖裹着纱布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母亲,有刚刚能下地行走的伤者,更多的是那些在救援中与黄河队员们共同刨挖、肩扛手抬过的青壮年。
人群安静得只有低低的啜泣和一声声压抑的“谢谢”。
当车队驶过时,有人深深鞠躬,有人抬手用力擦拭着脸颊,更多的人则是挥手不停。
队员们坐在车里,胸膛起伏着,有人扭头看向窗外,有人紧抿着嘴唇用力眨眼,没人说话,车厢里一片沉甸甸的寂静。
他们在这里见过太多眼泪,此刻场景却更让人心如擂鼓。
队伍驶近通往城外的路口,眼前景象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道路两旁,站着肃立的方阵。
那不是居民,而是军人——参与救灾的几支部队官兵,得到命令后在短时间内完成集结。
他们身上的军装洗得发白,沾着泥点,有的还带着伤臂,但身姿依旧挺拔。
人数众多,沿着主干道排成数条看不到头的长龙。
“停车!”
史斌沙哑地喊了一声,车队缓缓停在队列之前。
何雨柱推开车门,下了车。
周连长、温连长和另外几位军衔更高的军官大步迎了上来。
“何飞同志!”为首的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军官站定,刷地抬起右手。
他身后,从近处到远方,所有官兵齐刷刷抬手敬礼。
动作整齐划一,只有敬礼时衣袖摩擦的声音汇成一片低沉的嗡鸣,表达着无需言语的尊重与告别。
何雨柱回以同样标准的军礼,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而坚毅、刻满疲惫却又饱含敬意的脸庞。
身后,全体下车的黄河救援队员,无论安保队员还是医护人员,都下意识地挺直腰板,绷紧了身体。
“兄弟们!”何雨柱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附近,“这些天,跟你们并肩作战,是黄河救援队所有成员的荣幸!”
没有更多的言辞,他再次抬手,向着绿色的方阵,向着这片土地和人民,致以最后的、郑重的军礼。
官兵们也保持着敬礼的姿态,像一座座沉默的丰碑。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然后,那支敬礼的手才整齐地放下。
军官上前一步,用力握住了何雨柱的手:“何飞同志,保重!谢谢你们!”他的手心滚烫有力。
车队再次缓缓启动,缓慢地驶过军人的队列,驶过那片沉默的敬意之林。
当车队抵达港口时,何雨柱惊讶地发现,老方和老赵早已在舷梯旁等候,怪不得一早就没看见老赵了。
港口的工作依旧忙碌,但许多穿着不同工装的人、水手、包括卸货的工人,都暂时停下了手头的工作,驻足凝望。
“柱子!”老赵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一把狠狠抱住何雨柱。
“真舍不得你小子啊,等能回来你就赶紧回来,带着家人一起回来看看,你霞姨她们还有我,都想你!”
“好!”何雨柱重重点头。
老方走过来,脸上也带着深深的疲惫,但眼神欣慰而温和。
他没有像老赵那样激动,只是伸出手,紧紧握住何雨柱的手,力道沉稳。
“柱子,这次谢谢你,这份情,所有人都会记在心里了。”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下港口堆积如山却秩序井然的物资,和那些正在登船的救援队员,目光落在何雨柱身上,语气变得格外郑重:“事情还很多,路还很长。我知道你心系家里,但是很多事情都不是时候,这次是特例,你要回来还需要等待。”他没有说透,但两人心照不宣。
何雨柱没有再多说,点了点头。
随后何雨柱登船,他们代步的吉普车全部留在了港口的空地上。
呜——!悠长的汽笛声划破港口的喧嚣。
涂有巨大红十字标记的货轮缓缓解开缆绳,调转船头,驶向蔚蓝的大海。
海风微咸,拂过每个人的脸。
船舷边站满了黄河救援队的队员,沉默地回望着那片港口,回望着岸上伫立的人影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一片模糊的轮廓,融化在阳光与海天一色之间。
没有人欢呼,没有人雀跃。
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东西,留在每个人的胸腔里,如同那海面的阳光,明亮,炽热,长久不散。
船行渐远,驶入一片波光粼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