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路204号,霓虹灯管在潮湿墙面上抽搐,杨灵用纸巾垫在小酒馆的折叠椅上。
相较于‘破吉他’的暖色调,这里的装饰更加迎合处于叛逆期的年轻人些。
倒不是说这里更潮流,个性这东西众人都有追求的欲望,只是处在不同阶段、体现个性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张扬的配饰以求强烈视觉冲击当然有个性,他们仿佛有用不完的意气来声张‘我要不一样’这件事。
可随着一次次的体悟,躁动的心渐渐沉下来变得内敛而质朴,这份洗去铅华的平静意味着‘我本就不同’。
两者并不存在高低贵贱之分,年龄或大或小,本就是同一个人呀。
陆砚抬手又看了一眼时间,20:15,“顾大小姐怎么比你架子还大,说的时候最积极,结果现在微信不回电话不接。”
昨天颜朵打来电话说已经和林晚声碰面,现在他们应该也快到了吧?
“这是你在十分钟内第五次看手机,而且我不认为你是在关心乔乔。”她的坐姿很好,好到与小酒馆格格不入。
杨灵总能通过观察一针见血分析出真相,这份洞察入微让陆砚此时有些烦躁。
你可知道,对着刷花呗买奢侈品的学生党而言,遮羞布是万万不能揭的。
同样,这份焦虑他不想暴露人前,偏偏旁边的小姑娘压根没听过网络大师的情商课。
“那她无故放我鸽子这事总是真的吧,说几句还不行吗。”
有气无力把话接过去,心里却不停涌现关于那个人的一切。
不是怀念,不是怨怼,大抵有愧疚,以及一些说不清的情绪。
时隔三年再重逢,午夜梦回,对方是想起过那些岁月?
小酒馆环境太吵。
潮湿的沉默暗自滋生。
它不亚于梅雨天室内晾晒的短袖,到底干了还是没干?面对时会迟疑和拧巴。
陆砚不是对杨灵有意见。
杨灵在心中自然是极好的,而且今天显然特地打扮过。
简约白色衬衫将领口微微敞开,处在锁骨将出未出的地步增添丝丝性感,袖口微微卷起,搭配黑色直筒半身裙,让这个地方多了份小资情调。
暗沉小酒馆内明晃晃坐在自己身边,带来极大的心理安慰。
“去外面吧,如果她手机没电还找不到地方,站门口等是最好的办法。”她说。
小事上陆砚听之任之。
不管前面是火坑还是悬崖,如今没有多余心思去想是‘跳还是不跳’。
这个点街上不算热闹,路灯灯光打在地下室门口,陆砚靠着门框四处张望。
唉,昨天还叫嚣红色包臀裙来撑场子的说......
时间有情也无情,人若是想来,自然会准时出现,若不想来,你怎么都联系不上。
顾南乔,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林晚声呢?
“给你的。”
杨灵不知什么时候拿着两瓶牛奶回来,将其中的一瓶递给陆砚。
这是杨灵第一次给他买水,有些受宠若惊:
“谢谢,我这年纪又不长个了,喝牛奶干嘛。”
“牛奶中的蛋白质可以在胃黏膜表面形成一层保护膜,减少酒精对胃黏膜的损伤,进而减轻恶心、呕吐等醉酒症状。”
“...”
陆砚准备接过牛奶的动作一僵,随即反应过来其中暗含的意味。
你知道的,撕了遮羞布人就会恼、就会羞,恼羞就会成怒。
可对方是杨灵。
他不想跟她生气。
压住窜上来的无名火,用一贯的语调打趣:“觉得我今天会把自己灌醉?你也太小瞧我了女士。”
“我是不想你太难受影响后面的工作。”
淡漠的表情与美貌如往常在夜色绽放。
总是理性、总是从容,仿佛他者的山崩海啸之于杨灵,不过是凉风拂面的程度罢了。
可是你又知道什么?我高学历、大智近妖的朋友,世间有很多事是人根本无法控制的啊!
那颗奇怪的心必须真诚,总能无视耳熟能详的借口和大道理,它很自私、它有自己的感想,该悲憷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悲憷。
我能怎么办?
“杨博士知不知道在中国,男人多少岁成年?”
语气有点冲。
还是...没控制住。
杨灵也果断,收回牛奶转身就走,没一点犹豫。
陆砚傻了。
只是‘有点冲’的程度啊!其实还能憋回去的!
痴痴看向行将远走的背影,一如当年拖着行李箱汇入人群的她。
胸口闷着口气,没来由地难受......
就像心如死灰的人、脑袋突然被人一把按下水面,心慌是本能。
就像第一次差点将糯米胶砸到她,就像第一次被她用厌恶眼神盯着手中香烟一样,只要看见她不开心,就会心慌。
是自己的错!
追上去!
“喂!”终于拉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伸向那瓶印有‘光明优倍’的鲜牛奶,“不是给我的吗,你好意思又拿回去啊。”
两只手捧着一只手。
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