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问芸终于把这个保守着的秘密说出来,如同泄走防洪的大石,认真地和自己老公说:
“儿子在上面写满了德语批注,我原本以为他是写的阅读感触,”
“不是吗?”周仲明还没察觉到什么异常。
“咱俩都不会德语,但前段时间我偶然开始学。”
陈问芸细致说起,“我想重新安排一下儿子房间的布局,他也同意了,进去看的时候,那本书从他床头被碰掉,我去捡起来,一眼就看见了儿子写的批注。”
“我才知道,尔襟在上面写的不是感触,是日记。”
周仲明也意外:“他在上面写到小虞了?”
陈问芸仍然记得第一次看懂那些批注时的心情:
“其实没有明写,是他写到自己暗恋的心情,我猜到是婳婳。”
尤其是扉页写的:二十二岁时便一头栽进我的命运,像栽进一个深渊里,我爱你胜过所有人,可我只是你不熟的父母朋友的儿子,我的一生已经属于你,但你对我却一无所知。
书上还记了些日期,她仔细回想,是虞婳长大后周尔襟和她见面的时间。
她骤然察觉自己儿子长达八年的感情,从每一次两家聚会,他再忙都一定出现,到他细节上像是哥哥行为,对虞婳的照顾备至。
原来都不是偶然。
但儿子却掩饰得仿佛毫无涟漪。
那些字句深重。
作为母亲,作为旁观者,她都有难以自拔的遗憾,眼底有热意。
他和小虞这样如此近在咫尺的关系,她丝毫没有察觉。
周仲明恍然大悟:“原来你那天晚上哭成这样,不是因为我惹你生气。”
“……”陈问芸把话题扯回来,“后来我想要不要给两个孩子牵线的时候,尔襟突然说他要和婳婳结婚,他那时说的是条件很合适,你记得吗?”
周仲明这个时候想起来,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陈问芸忍不住感慨:“儿子太能忍了,他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他有那么喜欢婳婳。”
“其实他明着告诉我们也可以,怎么不说呢。”周仲明没想明白。
“怎么会和我们说这个,儿子也会不好意思的。”陈问芸嗔怪。
而在楼下。
游戏玩得虞婳有些微燥热,她习惯心静的状态,主要是不想和周尔襟升温得这么快,怕催产素和多巴胺作用让人失去判断和节制。
去前庭湖边看新绽的莲花,觉得散心散得差不多了,开始往回走。
花廊的蕉叶蝴蝶兰紫藤花种得花影交缠,灯影不甚清晰。
虞婳一转弯,差点撞上面前的人。
来人微微侧脸,却下意识托握住她肩膀,一道男声惯常的若远若近到暧昧:
“怎么不看路?”
清冷的音色温柔玩味得就似情人,是他习惯性的口吻,对谁都能让人有这种“他是不是对我有好感”的错觉。
她一下就听出来了,面上不显,却立刻避开他的手,周钦看似也没太大波动,把手收了回去。
青年的轮廓清利分明,骨相鲜然,在明明暗暗的灯光里格外立体丰俊。
曾经是虞婳最想见到的脸。
但此刻虞婳一眼都没有看他,只觉这美好的夜间散步被画上难看的句号。
她错身走过花廊,穿一条浅绿睡裙,布叶垂阴,灯火穿过枝蔓,花光流影,她似融在景中。
楼上落地窗前,周尔襟一直看着虞婳一圈圈散步,直到看见周钦从另一头出现,可她已走入同路,像无可避免的一场交集。
高大身影静静立在落地窗边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