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真是一团乱麻。
“谢大人请留步。”
谢展回过头,不知何时起祝余跟在自己的身后。
“祝姑娘?”他眼中有惊讶,但还是停下脚步。
“有一事想请教谢大人。”猝不及防间,祝余已经站到他跟前,直勾勾盯着他。
“姑娘请说。”谢展侧过眸,他不习惯被女孩子这般盯着看,尤其是祝余那双温凉如玉石的眼眸,每每对上,霎时觉着心思难定。
按祖父所言,这并非是读书人该有的定性。
“大人曾在刑部,可知此番季向明会被如何定罪?”
他定下神,如是道:“根据《南靖律例》未由官府处决私斗私杀者,与杀人同罪。”
她走近一步,少年后退一步。这一如往常的小习惯,倒让祝余不自觉笑了。
她问道:“既然如此,谢大人方才为何拦我?若你我合力为之,这并非是死局。”
祝余这么问并非想责怪谢展袖手旁观,她清楚,季向明但凡知晓真相,绝无可能会放过孙念。
只是此刻,她同样在试探,试探五年前的谢展,是否对自己有威胁。
毕竟他的出现,在自己预料之外。
但此事于谢展而言并非计划之外,听到说合力为之的那刻,他心中竟有些不由分说的窃喜。
他知祝余是在试探自己的良善,所以下一句话,没有说谎。
谢展眉头一松,表情并在没有惋惜季向明的死,语气淡然:“能够亲手复仇,这件事已经让很多人羡慕了。”
他羡慕季向明?祝余的后背不禁一股寒意袭来。
他想杀的是谁?她的心口不自主抽痛起来,又想起了那一箭。当初他与东宫联合,难道也是为了复仇?
她更加确定,谢展是个巨大的威胁,既然除不掉,就必须远离。
……
孙玉娘投湖案了结,那三石桥的水鬼新娘之说也不再有人提起。
清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不过对于顾长柏而言,这一波风浪还未彻底散去。
上任处理的第一个案子,嫌疑犯被当众刺死,杀人者还是受平川王看重的探花郎。苦主孙老爷更是先后两个女儿离世,落得家破人亡整日疯癫。
本想讨好的,愣是哪头都没得到好处。
好在永福郡主并未怪罪他,顾长柏尚且保住了这官位,只是未来平步青云困难了。
至于永福郡主,整个清河都传她与季向明有过一段私情。永福本人也承认她偏爱些样貌俊朗的公子,就如同此前一眼看中谢展。
但她与姜媛不同,性子洒脱,情爱顶多算她消遣的玩意儿。因而她尚未等到季向明处决,便准备启程回安朔。
临行前,她还要赴一个约。
竹林深处,一个牵着驴的青衣少女缓缓而来,铜铃声伴着竹叶发出细碎的声响,车马仪仗都在等着她的到来。
永福耐不住先下马了,那些侍卫本是要跟着,被她示意退下。
“还以为你不来了!”
她没有掩饰自己期待与欣赏的目光,案子虽不如人意,此人倒是颇为入眼。
在来清河之前,永福以为天下女子,只有像她这般策马奔驰与男儿比肩的,才能称为南靖女子的表率。
但在祝余身上,她看到了不同。
原来,女子不必事事与男子比较。祝余断案时锐利的眼神,甚至让她忘了仵作本该是男人该做的行当。
“听闻郡主今日要走,特来送行。”
“算你有心。”永福背过手,压下刚扬起的嘴角,“不过祝余,有件事我没想明白,你让我下令关押季向明,是一早猜到他会冲动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