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趁势往贾母膝头一偎,金丝步摇扫过老太太的绛紫衣袖:
"老祖宗!原是我猪油蒙了心,想着大嫂子平日闷声不响的,今儿偏要闹她一回..."
边说边朝李纨飞了个眼风,"好嫂子千万莫恼,待会儿我自罚三杯桂花酿给你赔罪!"
李纨低头抚了抚袖口褶皱,忽然抬眸浅笑:
"二奶奶说笑了。哪里当得起..."
贾母摆摆手,"今日老太婆喝酒上了头,嘴上没个把门的——"
她将玛瑙杯往李纨面前一举,浊黄酒液晃出些许沾在袖口鹤纹上,"这杯敬我们珠儿媳妇!兰哥儿争气是你教得好。"
贾母说罢,将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杯底朝众人一晃,顿时引得满堂喝彩——
薛姨妈"哎哟"一声,拍手笑道:"老太太这气魄,倒比我们还烈性!"
“老太太真是海量!”
...
一时间,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贾梁氏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景,心中欢喜不已。
她向来喜欢这种温馨和睦的氛围,见众人如此融洽,便笑着说道:
“老太太,今日这般高兴,不如就让凤丫头和珠哥儿媳妇也别忙活伺候了,一同坐下来好好宴饮吧。
平日里她们操持府中事务,难得有这般轻松的时候,今儿个就当是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也不拘那些个规矩了。”
贾母刚饮尽杯中酒,脸颊已微微泛红,见贾梁氏开口,脸上笑意更甚,笑呵呵地将酒杯一搁:
"好,好!这话说得在理。今日本就是为了庆祝,大家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何必还守着那些老规矩。
平日里凤丫头和珠哥儿媳妇为这府里尽心尽力,忙前忙后,也该让她们坐下来享享这宴上的乐子。”
说着,贾母转头看向王熙凤和李纨,慈爱地说道:
“凤丫头、珠哥儿媳妇,你们俩就别推辞了,都坐下吧。今儿个咱们不讲究那些,痛痛快快地吃酒聊天。”
她转头看向鸳鸯:"快另添两把绣墩来,就搁在我的下首!"
鸳鸯会意,立刻招手让小丫头们搬来两把黄花梨木圆凳,垫了金丝软垫。贾母拍了拍两侧的空位:
"凤丫头,珠儿媳妇,过来挨着我坐!横竖今日就咱们自家人,不必讲究那么些虚礼!"
王熙凤一听贾母应允,立马笑逐颜开,先朝贾母盈盈一福:
"到底是老祖宗疼我们!"
说罢,凤姐眼波微转,又冲着贾梁氏深深一礼:
"更要谢太太体恤——若不是太太开口,我们哪敢逾矩坐下呢!"
"行了行了,"贾母笑着摆摆手,"就你礼数多!快坐下是正经。"
王熙凤盈盈一笑,顺着贾母的话便落了座。绣墩上垫着金丝软垫,坐下去软绵绵的,却叫她莫名有些不自在。
早有伶俐的小丫头上来,拿着银箸为她布菜,又斟了一盏温热的桂花酿放在她面前。
那酒香甜润,照理说该是凤姐素日里最喜欢的味道,可今日不知怎的,那香气飘到鼻尖,竟让她心里一阵翻腾。
“莫不是今日太过劳累了,身子既然有些不适!?”
王熙凤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纤纤玉指刚执起银箸,忽觉一阵酸水直往上涌。
她慌忙将筷子往青瓷碗上一搁,帕子掩住朱唇,身子微微前倾——
"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