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柏峥听到这里,才略松了一口气,他曾经试图搞清楚的那一张从地方织就到中央的大网,现在总算可以窥见全貌了。
门外,有锦衣卫来报,王夫人已被捉拿到县衙。这一连串案件的真正意义上的匪首,落网了。
此时已近酉时,长安县衙连夜开堂审案。
烧火棍有规律地敲击地面,黄推官敲下惊堂木。钦差庆王殿下,与副使锦衣卫佥事顾子俨旁听。
王夫人被压到堂上。
或者应该叫他的本名,曹随之。
他一身寻常布衣长袍,只看打扮真像是一个普通的私塾先生。可他心中的狠戾与贪婪,却与教书育人的慈心,分毫不相干。
曹随之与他的父辈不同,他读书极有天赋,可是他出生的时间太晚了,晚到那时曹氏一族族谱上都没来得及记下他这个人。
他被记作了商贾之子,来历不清,自然不能科考。他仕途无望,只能依附于人,因此对于朝中的官员他既要拉拢,又心生不忿。
因此被压到公堂之上,他也不敬钦差,更不敬主审。
曹随之被按倒跪下时,竟还嗤笑了一声。他在黄推官的厉喝中才抬起头,眯着眼朝上看去,他的视线一一扫过,却在看见谢柏峥时停了下来。
曹随之像是被冒犯一般,谢柏峥的存在触动了他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他当即发作:“是你……他一介布衣书生,凭什么在公堂上审我!他甚至连四书都尚且还读不明白!”
谢柏峥:“……”
顾自俨离谢柏峥最近,悄声道:“曹随之曾在郎君进学的书院做夫子,郎君记得他么?”
谢柏峥摇头。
原主或许记得,但是他肯定是不记得的。
曹随之在公堂之上自然闹不起来,已被牢牢制住,谢柏峥看向他,无奈道:“夫子当初在望鹤楼时欲赠我云锦书院的荐学帖,是认为我即便去了云锦书院也学不成,故意羞辱我吗?”
曹随之被捂着嘴:“唔唔唔……”
听不清他说什么,主审黄推官却很懂得怎么戳他的肺管子,他深知这时候绝对不能涨曹贼的气焰,他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竟还敢如此张狂?你可知,今日能捉拿你归案,可全仰赖谢郎君见微知著,料事如神?”
“你与他云泥之别,你怎么敢对他指指点点?还是从实招来,说说你与慈恩寺,还有笔架岭的私矿之间的牵连吧。”
“你若不想说,本官自然也有法子。”黄推官道:“本官会将你押入大牢,再吩咐牢头每日都最后一个给你送饭,但也只送到你望得见、够不着的地方。等你哪天想开口说话了,就有饭吃了,不肯说就在牢里被活活饿死吧。”
曹随之口中塞的破布被扯下,他睚眦欲裂,怪声怪气道:“黄大人就不怕审不出案子,就在推官的位子上做到死?……私挖铜矿,这铜矿运到何处,经了多少人的手,喂饱了多少朝中大臣的钱袋子,黄大人一点也查不出岂不是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