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霰听了好话，四蹄奋起，流光电掣，背上却毫不颠簸。孔梦科抱着马颈，喜道：“你连这个都听得懂，比阿绣哥强上不少。quot;
不过一盏茶时分，飞霰奔到城隍庙外，请孔梦科下了马。那城隍庙弃置多年，朱门剥落，两旁粗柱将那门一框，仿佛是张黑洞洞的大嘴，请君入瓮似的。孔梦科抬头一看，门柱上有联道：
由他作恶，今朝万千富贵；任谁磕头，后世变个畜生。
这些日子见多神鬼之事，孔梦科看见这联，反而想：“若当真灵应，因果报应谁也不亏，反而是件好事。
孔梦科敲响庙门，听得“当啷”一声，门闩落下，两扇门板静静滑开。一回头，飞霰已消失不见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殿中立有一尊城隍残像，只剩半张脸。月光将他独眼底下一道裂痕照如垂泪。孔梦科看得浑身冒汗，捡来三根树枝，在那像前揖了三揖，道：quot;不才生员孔梦科，这一辈子还从未做过大奸大恶之事，请你不要盯着我。quot;
话音刚落，他身后兀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孔梦科吓得踢翻香炉，回过头去，只见一道暗影从门前掠过。原来是只乌鸦惊飞，站在梁上“啊啊quot;地叫。孔梦科扔了树枝，叫道：quot;阿绣哥！quot;
殿里将他的回音照出来，也说：“阿绣哥——阿绣哥——”尾声拖到最后，如同鬼哭。孔梦科贴在墙角，又叫：“阿绣哥，你莫再吓我了。吓破胆子，我当真变成个吓死鬼。”
那黑暗里太息一声，严绣的身形现出来，叹道：quot;你这么怕鬼，缠着我作甚么？quot;
孔梦科见到他，舒了一口气，道：“我只不怕你一个。”严绣将白森森牙齿一龇，道：“你不怕我？”
孔梦科笑道：“人怕鬼，怕在未知。但我隔了许多年，一见到你，还是觉得你最懂我，我大概也懂你。”
严绣听得耳根一热，柔肠百结，嘴上却斥道：“说什么呢！”孔梦科笑吟吟的，过来拉他：“不对吗？”
严绣退开一步，道：“拉拉扯扯地做什么！”
孔梦科定在原地，“哦”地一声，说道：“险些忘了，是你不要和我好的。”
严绣登时心软，放轻了声音道：“不是怪你，小秀才。唉，你闭上眼。”孔梦科依言将眼闭了，觉得凉浸浸的东西搽在眼皮上。严绣解道：quot;这是障叶上的无根水，抹了就能看到鬼物。quot;孔梦科又感到一双冷手紧紧握着自己双手。严绣忧道：quot;你可不要给吓死了，睁眼罢。quo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