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蜷缩在牢房最阴暗的角落,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故意用指尖有节奏地叩击地面,这是他与那位年轻狱卒约定的暗号——三长两短,意味着子时将至。潮湿的稻草堆里藏着半截磨尖的铁片,是他用碎瓷片磨了整整七天才制成的利器,此刻正贴着小腿内侧,隔着粗布囚衣硌出清晰的轮廓。
牢房外传来第七次巡逻的脚步声,皮靴踏在青石板上的闷响如同丧钟。林深数着秒数,听见更夫的梆子声在远处敲响。突然,整座县衙陷入诡异的寂静,某种焦糊味顺着通风口飘进来,像是城东染坊的硫磺味。他嘴角勾起冷笑,那个冒失的年轻狱卒果然把火势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会烧毁半个县城,又能让所有狱卒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去。
铁锁转动声比预期早了半刻钟,林深猛地睁开眼。月光从气窗斜斜切进来,照亮了牢门处那道摇晃的影子。年轻狱卒的双手在发抖,钥匙串哗啦作响,冷汗顺着他的下颌滴在锁孔上。“只能到这儿了。“他声音沙哑,喉结上下滚动,“东边第三间牢房的地下有暗道,但……“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年轻狱卒浑身剧震,钥匙“当啷“掉在地上。林深如猎豹般窜出,铁片精准抵住对方咽喉:“你身上有檀香味。“他嗅了嗅空气中的异样气息,“三更天在县衙焚香,只有县令书房的安神香才有这种味道。“
狱卒瞳孔骤缩,刚要开口,林深突然将他拽向自己。与此同时,三支淬毒的弩箭破空而来,钉在方才狱卒站立的位置。暗处传来金属碰撞声,至少五名黑衣人正从四面八方逼近。林深扯下狱卒腰带缠住他双手,转身撞向牢房西墙。预想中的撞击并未到来,墙面竟在接触瞬间翻转,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甬道。
“你早知道暗道!“狱卒惊怒交加。林深反手将他推进甬道,自己却突然停住。黑暗中,某种黏腻的触感爬上脚踝,他低头看见青砖缝隙里渗出暗红色液体,散发着铁锈般的腥气。甬道深处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像是某种巨兽正在苏醒。
“快走!“林深将狱卒推向深处,自己却逆着血流向甬道入口奔去。黑衣人已经冲到牢房门口,他抓起稻草堆里的铁片甩向通风口,月光被折射成细密的光网。趁着敌人抬手遮挡的瞬间,他钻进通风管道,听见身后传来皮肉被灼伤的惨叫。
管道里布满蛛网,林深却像游鱼般灵活。他能感觉到暗处的眼睛——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守卫,此刻正屏息等待他经过。当经过第七个岔口时,他突然倒挂金钩,铁片精准刺入上方通风口的铁栅栏。金属断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顺势翻身跃入某个房间,正撞见两个举着火把的狱卒。
“有人劫狱!“尖叫声刺破夜空。林深抄起案上的砚台砸向烛台,飞溅的烛油点燃了桌上的账册。火苗窜起的瞬间,他看清了房间布置——这里竟是县衙的卷宗室。墙角的铁柜里露出半截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号。
身后传来破门声,林深抓起羊皮纸塞进怀里。火舌已经舔上房梁,浓烟中他瞥见墙上挂着幅山水画,画中瀑布的位置与记忆中的某处地形完全吻合。突然,他注意到画框边缘有道极细的裂缝,轻轻一推,整面墙竟向两侧滑开。
暗室里堆满木箱,林深撬开其中一个,瞳孔骤然收缩。箱中全是刻着古怪纹路的青铜器,与他曾在太学禁地见过的祭祀器具如出一辙。更令他心惊的是,这些器物表面都沾着暗褐色斑点,像是干涸的血迹。
“林公子好兴致。“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深转身看见个披着玄色斗篷的男人,他的脸藏在阴影里,只有手中长剑泛着寒光。剑柄镶嵌的蓝宝石在火光中流转诡异光芒,与林深怀中的羊皮纸符号惊人相似。
男人突然挥剑,剑锋擦着林深耳畔划过,削落几缕发丝。林深趁机抓起箱中青铜器砸向对方,趁着对方格挡的间隙冲向暗门。身后传来利器刺入木箱的闷响,他感觉后颈传来刺痛,伸手一摸竟是道细小的血痕。
穿过三条密道后,林深终于甩脱追兵。他靠在潮湿的岩壁上喘息,从怀中取出羊皮纸。月光下,那些朱砂符号突然开始蠕动,像是活物般重新排列组合。当他看清新形成的图案时,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竟是通往太学地下祭坛的路线图,而终点处画着个滴血的骷髅头。
远处传来鸡鸣,林深将羊皮纸贴身藏好。他知道必须在天亮前赶到城南码头,那里有艘开往江南的商船。但当他穿过树林时,突然发现所有树木的枝桠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就像被无形的手拨弄过。更诡异的是,本该出现的护城河支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片弥漫着雾气的沼泽。
“林公子在找这个吗?“清冷的女声从头顶传来。林深抬头看见树杈上坐着个白衣女子,她赤着双足,脚踝系着串青铜铃铛。女子抛下个油纸包,里面是块还带着体温的桂花糕:“吃吧,吃完上路。“
林深没有接,反而警惕地后退半步。女子突然轻笑出声,铃铛声惊起满林寒鸦:“你以为逃出县衙就安全了?那些青铜器上的血咒,可是要见血才肯停呢。“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有个与羊皮纸相同的符号,正泛着幽蓝光芒。
沼泽中突然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林深转身狂奔。女子在他身后哼起童谣,歌声中夹杂着某种古老的语言。当他终于冲出树林时,发现朝阳正从地平线升起,而本该热闹的码头空无一人,只有艘孤零零的乌篷船停在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