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头也不回道:“有话到院子里说吧。”
转头进了院子,陈易径直于亭下落座,赵弘立在亭外。
片刻过后,他双手甫一抱拳,双膝一弯,跪到地上,
“恳请千户报我友之仇。”他一字一句,嗓音如铁。
陈易面颊微动,眼中眸光敛起,
他并没有应下,而是问道:“为什么?”
“钱庄主乃我知己,与在下私交甚笃,今日瞎眼箭既下战帖,还望千户应战,”他脊梁绷得笔直,仿佛正被无形弓弦绞着脖颈,“若千户不应,请将战帖转予在下。”
陈易笑了笑道:“原来…你是怕我会一走了之?”
“是。”赵弘不卑不亢道。
陈易细细扫向他,赵弘上门求人报仇雪恨,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在于,赵弘跟钱安宁是好友,兄弟义气值千金,意料之外在于,赵弘会这般直接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跟兄弟情义相较,也如粪如土。
陈易不咸不淡道:“我为何非要听你的?”
“所以在下请您听我的。”
陈易眸光微敛,慢慢道:“钱安宁之死,本就与我无关,我也不必为你报仇,你空口无凭的来请又有何用?”
“在下并非空口无凭,可冒死将所习刀谱转赠予千户…….”
话音未落,不待开出更多条件便被径直打断。
“我对你们的刀谱无意,我只是不想给你们报仇,他之前与我叫板,你那时对我也有敌意。”
直白的回绝落下,亭下赵弘顷刻沉默。
陈易侯了片刻,正欲抬手赶人。
这时,
赵弘突然抽刀而出,照着自己的手指一刀狠剁过去。
一抹肃杀刹时弥漫,鲜血飞溅泥地里,触目惊心。
陈易眸光微敛,道:“这是何意?”
“若是千户还惦记我等的冒犯,在下愿以自废武功赔罪。”
赵弘把血淋淋的断指猛地往前一推,
“这根手指先做押金。”
血腥生猛的一幕落眼,陈易不住为之沉吟片刻,山风萧萧,落叶纷纷,自亭角到院墙处唯有深深寂然。
“走吧。”陈易挥手道,“把那指头拿回去,碍眼,战帖我接下,但跟你们的怨仇无关。”
赵弘神色不变,也不耽搁,利落地收起断指起身就走,不消多时便随着山风消逝视野之中。
人来得利落,走得也利落。
东宫若疏从陈易身边转出,摸了摸下巴,看向陈易道:“你怎么不直接答应,反正你也要打。”
旁人不了解陈易,她东宫若疏可了解了,陈易哪里是愿意忍气吞声的主,面对瞎眼箭这么直接的战帖,他如何不会接招?
“接贴是一回事,帮人报仇又是另一回事,我不想乱掺和别人的因果,”陈易补充道:“我怕麻烦。”
“噢,说起来,你不久前还答应我跟那赵弘交手两下呢。”
“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东宫若疏不懂陈易为什么要把这些事分得这么清,在她看来都一样,全是顺带的事没差多少。
陈易望着泥地里残留的一点血迹,沉吟片刻后,啧啧道:“不过这人还真算讲义气,愿意自废武功为代价也给兄弟报仇……这样的人放整座江湖上也少有。”他顿了顿,补充道:“幸好我也有这样一位。”
东宫若疏闻言惊奇道:“你有兄弟?你这样好色的人有兄弟?”
“呵,谁说我没兄弟了,我当然有。”陈易应得很自信。
“谁?”东宫若疏开动脑筋把所有人都搜索的一圈,犹豫道:“…闵宁?”
“是啊,闵宁。”
陈易叹了一声,抬头眺望,怅然道:
“可惜闵宁没来这英雄会,说不准我会热血上涌些,给她撑撑场子争个大英雄。”
平素急公好义的闵少侠若是能碰上这等江湖盛事,定然兴奋不已,说不准就手臂勾住陈易脖颈,一道秤善量恶上龙虎。
既是兄弟、又是老婆的闵宁在他的心底,从来都占有着名叫“侠义”的一席之地,两肋插刀、肝胆相照…陈易兀然有些想她,说不准这个时候,她也想自己。
阖上双眼,陈易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你在想闵宁?”
突如其来的冷淡嗓音叫陈易把叹出的气都吞了回去。
他一摆头,便见独臂女子缓步而来。
陈易缓过劲来,略微苦笑地问:“你怎么知道?”
“猜的。”
周依棠自然不可能告诉这逆徒,因为闵宁也在想你。
陈易直起身,想了会后问:“你知道战帖的事?”
周依棠微微颔首。
显然刚才的情况,她都看在眼里,而老天师应该也第一时间通知了周依棠。
“你说…瞎眼箭这一遭是为什么,我知道他是白莲教的人不假,该跟龙虎山作对,可这那些白莲教的圣子们…不是在听那隐太子的话吗?”陈易摩梭着下巴道。
瞎眼箭与白莲教有染之事,陈易早有耳闻,只是那时前往白莲教总坛,却并未见到这武榜前十的踪迹,深入炼魔渊,也同样如此。
但这瞎眼箭偏偏在此时出现,做的事还跟隐太子等人的行为截然相反,叫人摸不着头脑,不得不疑惑。
周依棠沉吟后推测道:“或许,瞎眼箭不是在听白莲教的话,而是在听…无生老母的吩咐。”
陈易眸光顿时凛冽。
他自圣天子那里得知到许多内情,白莲教背后的神祇是湘君,但湘君并非无生老母,祂所扮演着的,只是无生老母的先知的角色,换而言之,湘君把整个白莲教都蒙骗走了为祂自己所用。
既然如此,那么瞎眼箭听从的,怕是真正的无生老母。
“武榜前十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