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闭嘴!!!”
先生连吼带砸,想压制住又调皮又无法无天的海蛎子,而海蛎子根本不吃这一套,哭,就是哭,还是不停地嚎啕大哭,那可是她整治大人的绝招。先生真的受不了孩子的哭闹,涨红着脸连连说道: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夹起戒尺气呼呼地走了。其他被罚站的孩子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傻傻地站着,正在学习的孩子,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喘,低着头,颤抖的手在宣纸上干脆是跳舞,看上去像是写字,运起笔来又像是描画幼儿画,其实就是装装样子别挨先生的板子罢了。只有海蛎子还在奶声奶气地哭着嚎着,呼哧呼哧捯饬着粗气,那眼泪哈喇子,黏糊糊的鼻涕放肆地淌,没有人搭理她,没有人出声,海蛎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抽泣老半天,忽然感觉“观众”没了,她斜歪着小脑袋,翘着下巴仰着脸,呲着奶牙,掉了的奶牙在嘴里形成一个个小黑窟窿,她一脸的纳闷,眯缝着眼,悄悄观察周边情况。咦!人呢?她立马停止了抽泣,想看看先生的动静。
震天雷般的哭声忽然消失了,满屋子的孩子反倒吃惊地全都看着海蛎子,小舵子瞪着大眼睛好奇地把脸凑到海蛎子的脸上左看看右看看,看看是否是喇叭口堵了?还是喇叭口掉零件了?海蛎子也瞪起牛眼睛般的大眼,恶狠狠地跟着小舵子的脸转圈,两手掐腰,噘着嘴,跟小舵子斗脸。小海蜇带头起哄连蹦带跳,
“嗷!嗷!嗷!嗷!”
坐在板凳上的孩子也跟着叫唤:
“嗷!嗷!嗷!嗷!”
海蛎子她也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干脆也跟着“嗷!嗷!”起哄,仿佛孩子们不是起哄她而是起哄先生。
谁知,在前面的庭院里,在药铺的柜台门铺里,在大街上,不知怎的,也嗷嗷地呼喊个不停,这可把孩子们吓到了,竖着耳朵听远处这莫名其妙的叫喊声,傻呆呆着不敢动,还是海蛎子这丫头的胆子贼大,直接跑到前面药铺柜台探个究竟。只见安郎中跟几个伙计被清兵摔在柜台前的药铺档口,发疯似的清兵们高喊着“杀革命党!杀革命党!”全都冲向大街,冲向镇外。原来,虽然经过安郎中这几天的抢救,安祥德的爹还是死了,作恶一生,却终究被恶害死,安祥德暴怒,带领清兵杀向安家村,他要宰了于登海,为他爹报仇。
安祥德暴怒要杀人的举动却吓坏了安郎中,因为于登海先前把三个孩子托付给他,在药铺念书学艺。于登海安排家人奔赴胶澳(现:青岛)避难,由于夜间下着瓢泼大雨,要走的人又太多,车辆少,实在无法安排,所以才把其中三个孩子暂时仍留在安郎中的药铺,再者,也没人知道他的孩子仍在两城镇。
安郎中踉踉跄跄地爬起来,瞅了瞅大街左右,确定那些清兵们跟着安祥德都走了,便赶紧往后院跑去。
在两城镇,总共也就有两三家中药铺子,都是只卖中药的药铺,而且也不给人号脉瞧病,唯独安氏药铺不仅卖中药,也卖西药,还给人瞧病。
安氏药铺门脸不大,四根枣红色的立柱有些斑驳掉漆,暗红色的门板在两侧竖着,还有几棵高高大大的杨树矗立在药铺两侧,平添了药铺的几分庄重几分高深莫测。走进宽大的药铺,有些陈旧的药橱布满四周,密密麻麻的抽屉写着药名,旁边还有放西药的白色药柜。房梁上吊着两盏灯笼,八仙桌后的条桌供奉着扁鹊、华佗、李时珍的画像,还摆放着两根粗大的蜡烛,在大堂西侧,还摆放着长方形的八仙桌和太师椅长板凳,那是安郎中给人瞧病开药方的地方,病人可以坐长条板凳,助手和学徒伙计都不能坐在那个位置。
东侧货架上摆放着拔罐的器皿,摆放着针灸油灯,摆放着刮痧牛角,还摆放着小木槌小棉槌等治病工具。屋北墙有个木制镂花的门,平时挂着个布门帘,挑开布帘便是前院,前面院子的西侧有大小两个灶房,大灶房是做饭的,小灶房是熬制中药的,前院堂屋也供奉着中医中药的圣祖先辈扁鹊、华佗、李时珍,在堂屋的两侧房间安置的是留置病号的病床,东屋作为病房安邦伦就安排在这里诊治。小院子有口水井,打扫得干干净净。穿过侧面的小巷再往后走就是药铺的后院,西北东都是两层青砖木制混合小楼,西厢房下层是娃娃们读书的地方,上层是男娃娃学徒伙计们睡觉的地方,正北厢房上下小楼都是安郎中居住的地方,东厢房的下层是女娃娃们的寝室,上层是藏书屋。整个小药铺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小院子格外宁静淳朴,散发着草药沁人心扉的清香。
孩子们还在书房里嬉戏打闹,忽听先生急促的脚步声,赶紧稀里哗啦地又跑回自己的座位,抓起毛笔来便装蒜,罚站的孩子还是乖乖原地站着,惊恐地等着先生发落。先生看着孩子们狼狈地掩饰着自己,尤其是看到涂成大花脸的孩子们顽皮天真萌萌的神态,心中的怒气便烟消云散:
“安喆,领他们去洗洗脸,快回来念书!”
“知道啦!”
小海蜇拽着石磨子小舵子他们跑出书房到前院的水井洗脸。“你们都放下手里的毛笔,我有话要说。”
正在写字的孩子放下手里的毛笔,规规矩矩地坐着,看着先生凝重的神情,不知所措。先生又吩咐:
“邵百丽,董海香,你们两个到伙房烧点开水送过来。”
两个小女孩放下毛笔也赶紧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