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崩溃。
“是…是在梦里!我做了个梦!梦里…我成了小宇!我看到了全过程!我看到那个女人…刘芳!戴着个头罩!拿着扳手!砸死了王娟!砸死了林海!最后…最后砸向了小宇!就在衣柜前面!我看得清清楚楚!那血…那骨头碎掉的声音…还有她身上那股恶心的味道…消毒水混着血腥味…我都能闻到!!”
他激动地挥舞着带血的手,语无伦次,脸色因极度的情绪波动而涨红,眼神里充满了被噩梦纠缠的恐惧和痛苦。
楼道里瞬间安静下来。
忙碌的警员停下了动作,法医从门口探出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情绪失控的陈默身上,带着惊愕、疑惑,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张警官静静地听着陈默的嘶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仔细地扫描着陈默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身体的每一次颤抖、声音里的每一丝波动。
直到陈默吼完,胸膛剧烈起伏,无力地靠回冰冷的门板,大口喘着粗气。
张警官沉默了几秒钟。楼道里只剩下陈默粗重的喘息和远处隐约的警笛声。
“梦里看到的?”
张警官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听不出任何情绪,
“通过…死者的眼睛?”
陈默颓然地点点头,眼神涣散,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张警官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陈默。
他的目光扫过陈默沾血的双手、苍白惊恐的脸、以及那身狼狈的睡衣。
他没有立刻反驳陈默这“荒诞不经”的证词,而是从旁边警员手里拿过记录本,快速地翻看着什么。
“陈默,”
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沉稳的、公事公办的语调,
“你的情绪很激动,陈述的内容也…比较特殊。我们需要你配合我们做更详细的笔录。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他指了指一片狼藉、血腥味弥漫的902门口,又看了一眼陈默的状态,
“你的手也需要处理。跟我们回局里一趟吧。”
这不是询问,而是命令。
张警官示意旁边两名警员:“带陈先生上车。注意他的安全,给他简单包扎一下手上的伤。”
他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陈默耳中:“另外,通知技术科,提取陈先生指甲缝里的残留物、衣物纤维,还有…他扔在地上的那部手机,作为物证一并带走检测。特别是手机屏幕上的指纹和…血迹。”
两名警员上前,动作不算粗暴,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将虚脱般的陈默从冰冷的地上搀扶起来。
陈默没有任何反抗,任由他们架着自己,麻木地走向楼道口停着的警车。
苏璃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完美的背景板。她的目光平静地追随着被带走的陈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眼神,比张警官的审问更让陈默感到刺骨的寒冷和彻底的孤独。
警车的后门沉重地关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彻底隔绝了外面喧嚣刺耳的警笛、闪烁不定的红蓝光芒,以及那如同跗骨之蛆般萦绕不散的血腥与死亡的气息。
车内空间狭窄,充斥着皮革、灰尘和一丝淡淡的机油味道。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默被安置在后排靠窗的位置,一名年轻的警员坐在他旁边,神情严肃,目光警惕。
另一名警员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观察着陈默。
引擎发动,车辆缓缓驶离7号楼前那片被混乱与死亡笼罩的区域。
巨大的疲惫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他无力地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玻璃的凉意透过单薄的睡衣渗入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