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书记,我简单给你介绍一下红山乡的情况吧。”
行至半途,孙为民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红山乡在我们岩台县,也是一块出了名的硬骨头。”
“‘红山红山,神仙到了也犯难’、‘吃水难,行路难,讨个媳妇难于上青天’,这几句顺口溜,就是红山乡的真实写照。”
“全乡七个行政村,二十多个自然寨,散落在几道大山梁子里。最高的那个寨子,爬上去一趟得小半天!”
“像咱们现在走的这条路,都是前几年勉强拓宽打通的大路。乡上基本上全是羊肠小道,一到雨季,塌方滑坡家常便饭,经常一封路就是十天半月。”
“红山乡的土地也薄,粮食收成少,年轻力壮的大多都跑出去打工了,留下的多半是老人、女人和孩子。”
“乡政府也没钱,想修条水渠,想拉根电线,难比登天!”
“还有啊……”孙为民稍微压低了点声音,眼神变得有些复杂:“红山乡这个地方的宗族观念还很重,几个大山寨子都是大姓聚居,有时候乡里说话还不如他们族老顶用。”
“山林啊、地界啊、水源啊,各种陈年旧账扯不清的矛盾,一点小事都能闹起来,还特别认死理。”
“总之,一个字,难!”
祁同伟默默听着,面上古井不波。
孙为民描述的这些困难,有一些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料,但大多数都在他了解的范畴之内。
毕竟他之所以选择到这个地方来,并非一时的头脑发热,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对于很多人来说,红山乡也许是一个遍布荆棘的泥潭。
但在祁同伟眼里,看到的却是一条由荆棘铺成的捷径。
全省挂了号的难,底子差到几乎零起点,确实是个大问题。
但正因为其贫瘠闭塞、起点一穷二白,在这里取得的任何一点成绩,都会显得格外璀璨夺目。
“谢谢孙部长坦诚相告,”祁同伟语气沉稳:“越是艰难处,越是功名时。我会尽我所能。”
孙为民看着他平静而笃定的侧脸,心里暗暗点头。
这位省里下派来的年轻书记,气度倒是不凡。
山路崎岖,三十多公里的路程,仿佛漫长得没有尽头。
车子挣扎着爬过一个又一个陡坡,颠簸得人几乎散架。
“翻过前面那个坎,再往前两里地就到红山乡政府了。”
孙为民望着前方的道路,语气轻松地对祁同伟说道。
话音刚落,车子就经过了一个急弯。
然后车头猛然一沉,伴随着噗嗤一声响,车身便猛然歪向了一边。
“完犊子了!”司机老李骂了一句,迅速熄火,拉上手刹,敏捷地跳下车查看。
孙为民和祁同伟也赶忙下车。
只见吉普车的右前轮深深陷进了一个积满泥水的大坑里。
一块锐利的尖石狰狞地穿透了厚厚的橡胶胎面,这个车胎显然是彻底报废了。
“唉!眼看还有几步路就到了,真他娘的晦气!”老李气得直跺脚。
“老李,备胎是好的吗?”孙为民倒显得很镇定,显然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
“有是有。”老李挠头,一脸为难:“但是这周围的路面都太松软了,千斤顶怕是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