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的目光,从下方狂热的人群中收回,缓缓落向了金陵的方向。
“等。”
他的声音,平静而又笃定。
“等鱼上钩。”
“等那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人,自己跳出来。”
这一场由皇帝亲手点燃的大火,已经烧到了最旺的时候。
火光,不仅照亮了扬州的罪恶,也刺痛了金陵城里,那些大人物的眼睛。
……
金陵,栖霞山,一座不对外人开放的道观深处。
这里是前朝废相顾秉谦的隐居之所,如今,早已人去楼空,却成了顾氏余党最隐秘的联络点。
观内的三清殿,早已没有了香火。
神像之下,几道身影,如鬼魅般,围坐在一张棋盘前。
为首的,正是刚刚从扬州连夜逃回的顾炎之。
他再无半分“江南文宗”的风采,发髻散乱,眼神怨毒,如同赌场里输光了一切的赌徒。
“疯了!都疯了!”
顾炎之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恐惧。
“那个沈卓,是个疯子!那个赵龙,是条疯狗!他们……他们根本不是来查案的,他们是来杀人的!”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名面容阴鸷的中年文士,他是顾秉谦曾经最得力的门生,如今顾氏余党在江南的实际掌舵人,王启年。
王启年捻着一枚黑子,神情却比顾炎之冷静得多。
“顾兄,稍安勿躁。”
“意料之中的事。那位年轻的陛下,隐忍了这么久,一出手,自然是雷霆万钧。”
“只是我没想到,他的刀,会这么快,这么狠。”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顾炎之激动地拍着桌子,“扬州的根基,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我们……我们这些年所有的心血,都完了!”
“不,还没完。”
一个傲慢而又年轻的声音,从殿门外传来。
承恩侯世子,李威,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一身华贵的锦袍,与这破败的道观格格不入,脸上带着一丝被宠坏的纨绔子弟,特有的狂傲与不屑。
“区区几个盐商,死了就死了。”
李威一脚踢开脚边的一个蒲团,大咧咧地坐下。
“本世子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一群满身铜臭的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世子!”顾炎之怒视着他,“你这是什么话?若非他们这些年拿钱出来,你……”
“你什么你?”李威眼睛一瞪,气焰嚣张,“本世子姑母是当朝太后!舅舅是承恩侯!我李家,需要看那群商贾的脸色?”
他冷笑一声,眼中满是算计。
“我告诉你们,这反而是个机会。”
“一个把事情闹大,逼我那姑母,彻底下定决心的机会!”
王启年眼中精光一闪。
“世子此话何意?”
李威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那小皇帝不是想查盐铁吗?不是想动我江南的根基吗?好啊!本世子就让他动!”
“扬州漕帮三万帮众,皆听我号令!只要我一声令下,整个江南的漕运,立刻就能给他断了!”
“到时候,数十万漕工衣食无着,流离失所,必然激起民变!我看他这个皇帝,还怎么坐得稳!”
顾炎之倒吸一口凉气。
“世子,万万不可!此举与谋反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