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瞬间明白了。
原来陛下和司马大人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
他们要的,不是一个使者被杀的死讯,而是一个“大唐使者在高昌遇袭”的借口。
只要袭击发生了,他赵德是死是活,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活着,还能回去领赏。
死了,也就是个烈士。
想通了这一点,赵德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帝王心术,真是深不可测!
自己这点小聪明,在陛下和司马大人面前,简直就三岁孩童的把戏。
他定了定神,看着瘫倒在地的麴文泰,和满朝惊恐的高昌君臣,知道这出戏,该落幕了。
“好!好你个高昌国!”
赵德捂着胸口,装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指着他们,声音颤抖地说道,“竟敢在大殿之上,公然行刺天朝上使!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
“来人!”
他对着殿外大吼一声。
守在王宫外的百人仪仗队,瞬间冲了进来,明晃晃的刀枪,对准了殿内所有的高昌人。
气氛,一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不……不是的!上使!这是个误会!”
麴文泰连滚带爬地过来,抱着赵德的大腿,哭喊道,“是他!是他一个人冲动!与高昌国无关啊!上使明察!我们对大唐,忠心耿耿啊!”
“忠心?”
赵德一脚将他踹开,脸上满是后怕与愤怒,“这就是你们的忠心?本使今天,若是死在这里,你们高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给本使陪葬!”
他不再理会这些吓破了胆的高昌人,对着身后的仪仗队队长,厉声喝道:“立刻修书,八百里加急,送回长安!就说……就说高昌国蓄意谋反,于殿上公然刺杀天朝使节!请陛下,发天兵,讨伐此等不臣之国!”
“喏!”
……
半个月后,长安,太极殿。
早朝的气氛,一如既往的压抑。
李璘高坐于龙椅之上,面无表情地听着下方官员们汇报着各地政务。
自从上次血洗太极殿,清算了五姓七望之后,整个朝堂的风气为之一变。
再也没有人敢高谈阔论,再也没有人敢结党营私。
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就落得个夷三族的下场。
李林甫站在百官之首,心中却是无比的舒畅。
这些天,他奉旨抄没五姓七望的家产,清算其党羽,权力之大,前所未有。
那些昔日里眼高于顶的世家大族,如今在他面前,如同摇尾乞怜的狗。
这种手握别人生死的感觉,让他无比沉醉。
他知道,这都是龙椅上那位年轻帝王赐予他的。
他越发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是何等的明智。
就在这时,一名殿前武士快步走入大殿,单膝跪地,高声禀报:“启禀陛下!西域八百里加急军报!”
来了!
李林甫和殿内少数几个知情的大臣,心头都是一震。
李璘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是淡淡地说道:“呈上来。”
内侍接过军报,恭恭敬敬地呈到御案之上。
李璘展开那封写满了血泪控诉的信函,一目十行地看完。
“砰!”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冰冷的怒意,瞬间席卷了整个太极殿。
所有官员都吓得浑身一哆嗦,齐刷刷地跪了下去,连头都不敢抬。
“好大的胆子!”
李璘的声音,从九幽地府传来,带着彻骨的寒意,“好一个高昌国!好一个麴文泰!”
他将手中的信函,狠狠地摔在地上。
“朕派使者,宣我大唐国威,安抚西域诸邦。他高昌国,非但不感恩戴德,竟敢在王宫大殿之上,公然拔刀,行刺朕的使者!”
“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还有没有我大唐!”
“这是谋反!这是在向我大唐宣战!”
李璘的怒吼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百官的心上。
众人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只有李林甫,心中暗自冷笑。
陛下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了。
这雷霆之怒,装得跟真的一样。
他立刻站了出来,满脸义愤填膺地说道:“陛下息怒!区区高昌弹丸小国,蛮夷之邦,竟敢如此辱我天朝,实乃罪该万死!臣恳请陛下,立刻出兵,踏平高昌,将那麴文泰碎尸万段,以儆效尤!让我西域诸邦都知道,冒犯天威者,虽远必诛!”
“臣等附议!请陛下出兵!”
有了李林甫带头,其他官员也纷纷反应过来,山呼海啸般地附和道。
一时间,整个太极殿都充斥着“出兵”、“讨伐”的激昂之声。
李璘冷冷地看着下方这群“同仇敌忾”的臣子,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让天下人都看到,不是他李璘好战,而是高昌国自取灭亡。
他这次出兵,是正义之师,是讨逆之战。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阶下,落在了那十尊如神魔般矗立的将军身上。
“白起。”
“末将在。”
白起出列,声音冰冷。
“朕命你为征西大元帅,统兵十万,即日出征!朕只有一个要求。”
李璘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朕要高昌,从地图上,彻底消失。”
“鸡犬不留。”
白起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末将……领命。”
“霍去病。”
“末将在!”
年轻的冠军侯出列,眼中燃烧着兴奋的火焰。
“朕命你为先锋,率三千玄甲铁骑,先行出发。朕要你在大军抵达之前,将高昌王城之外的所有抵抗,全部扫平!”
“末将遵旨!保证杀得他们闻风丧胆!”
霍去病兴奋地说道。
“项羽。”
“末将在。”
霸王出列,扛着他的巨戟,一脸的不耐烦。
“你随军出征,若遇高昌坚城,攻城拔寨之事,便交于你。”
“哼,一群蛮夷小国,也配让俺出手?”
项羽虽然嘴上抱怨,但眼中的战意却出卖了他。
李璘一一做出部署,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的犹豫。
一道道冰冷的圣旨,从太极殿发出,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大唐这架沉寂了许久的战争机器,在这一刻,终于再次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整个长安城,都为之震动。
百姓们议论纷纷,都在为皇帝的雷霆之怒而感到热血沸腾,为大唐的天威而感到自豪。
然而,在那些真正掌握着权力的府邸中,气氛却截然不同。
他们嗅到的,不是荣耀,而是血腥。
这位新君,终于要对他登基后的第一个目标,亮出獠牙了。
长安城外,十万大军集结。
旌旗蔽日,甲光向日,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李璘身披黑龙甲,亲自为白起、霍去病等人送行。
整个场面庄严肃穆,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朝中百官,尽数到场,看着那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军队,心中皆是震撼不已。
这就是新皇的底气!
这就是大唐的实力!
随着李璘将代表着兵权的帅印,亲手交到白起手中,大军正式开拔。
霍去病一马当先,率领三千玄甲铁骑,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卷起漫天烟尘,向着遥远的西方奔腾而去。
那股一往无前,踏碎一切的气势,让所有观礼的人都感到一阵心潮澎湃。
李璘站在高台之上,目送着大军远去,直到那片黑色的潮水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派出去的不是十万大军,而仅仅是打发了一个仆人出门办事。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征伐高昌,不过是他整个棋局中,微不足道的一步。
真正的敌人,从来都不在外面。
而在大唐的内部。
回到皇宫,李璘没有去太极殿,也没有回甘露殿,而是直接去了不良人的总部。
那是一座隐藏在长安城地下,不为人知的巨大宫殿。
这里终年不见天日,只有墙壁上燃烧的火把,将殿内照得忽明忽-暗。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血腥和陈腐纸张混合在一起的古怪味道。
袁天罡早已在此等候。
他依旧是一身黑袍,一张面具,与这片黑暗融为了一体。
“参见陛下。”
“平身。”
李璘挥了挥手,径直走到大殿中央那张由整块巨石雕琢而成的座椅上坐下。
那是原本属于不良帅的位置。
袁天罡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只是恭敬地侍立一旁。
“说吧。”
李璘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西边已经闹起来了,东边的那些老鼠,有什么动静?”
袁天罡躬身道:“回陛下,如您所料,朝廷出兵高昌的消息一传出,某些人,就坐不住了。”
他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了几份用蜜蜡封存的卷宗,呈了上去。
“这是不良人安插在各地的密探,最新传回的情报。”
李璘接过卷宗,一一打开。
第一份,来自晋阳。
“晋王李克用,于府中召集其麾下十三太保,秘密议事。会后,通文馆高手尽出,分赴各地,似乎在联络北方诸胡,意图不明。”
“晋阳城内,开始大规模征兵,囤积粮草,一副备战的姿态。”
李璘的嘴角,勾起冷笑。
李克用,这个沙陀人,野心果然不小。
朕这边刚一动兵,他就以为有机可乘了?
想趁着大军西征,在背后捅刀子?
天真。
他放下第一份卷宗,拿起了第二份。
这份卷宗,来自凤翔。
“岐王李茂贞,依旧下落不明。但其妹,幻音坊之主,那位女帝,近日动作频繁。”
“幻音坊暗中购入大批铁矿和药材,凤翔府库的钱粮,也在以一种极为隐秘的方式,向外转移,去向不明。”
“另,不良人在川蜀之地,发现了幻音坊九天圣姬的踪迹。她们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行事极为隐秘。”
李璘的眉头,微微皱起。
相比于李克用的张扬跋扈,这个女帝的心思,要深沉得多。
明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在转移资产,积蓄力量。
而且,还把手伸到了川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