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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旧物灼心(2 / 2)

“阿尧……”

夏冉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声音也低了下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巨大的心疼。

她终于知道昨天顾北宸最后那句“沈亦尧是谁”意味着什么了。

那是林晚心底最深的禁忌,是她从未真正愈合的、腐烂流脓的旧伤口!

如今,在顾北宸的背叛之后,被这样赤裸裸地、残忍地揭开!

趁着林晚挣扎力道稍缓的一瞬间,夏冉眼疾手快,一把将地上的素描本捞了起来,看也不看,狠狠地合拢,然后用力塞到了自己身后床铺的最里面,用被子死死压住。

失去了目标,林晚挣扎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空了。

她瘫软在夏冉怀里,身体依旧在剧烈地颤抖,但不再是那种毁灭性的疯狂,而是变成了一种更深沉、更绝望的悲恸。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抓住夏冉的衣襟,把脸深深埋进夏冉温热的颈窝里。

压抑了太久的哭声,终于彻底爆发出来。

不再是破碎的呜咽,而是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声音嘶哑凄厉,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哭出来,要把这七年来积攒的所有痛苦、委屈、悔恨、绝望,连同刚刚被顾北宸狠狠践踏的尊严,全部倾倒出来。

眼泪汹涌澎湃,瞬间浸透了夏冉肩头的衣服,滚烫灼人。

她的身体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抽泣都像是耗尽了她全部的生命力,脆弱得像一张随时会被风撕裂的纸。

夏冉紧紧抱着她,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这具身体的剧烈颤抖,感受到那滚烫泪水里蕴含的滔天痛苦。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一遍遍地、笨拙地拍着林晚瘦削到硌人的背脊,像哄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哭吧……晚晚……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

夏冉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浓的心疼和无力。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彻底暗沉下来。老旧的居民楼隔音很差,隔壁传来夫妻吵架的模糊声音,楼下小贩的叫卖声也隐隐约约,远处马路上车流的喧嚣更是永不停歇。

城市的噪音像一层厚厚的、油腻的膜,包裹着这间小小的、充斥着绝望和哭泣的房间。

林晚哭了很久很久。

久到嗓子彻底嘶哑,再也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和胸腔里沉重到令人窒息的闷痛。

久到眼泪似乎都流干了,只剩下眼眶火辣辣的刺痛和一阵阵眩晕。

久到她感觉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都被这汹涌的悲伤抽走了,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她软软地靠在夏冉怀里,眼神空洞地望着水泥地上那一小滩泼洒的、已经冷透凝结的泡面汤渍。油花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夏冉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让她靠在床边,然后飞快地拿来毛巾和温水,动作轻柔地擦拭她脸上干涸的泪痕、汗水和不小心蹭到的灰尘,又小心地处理她磨破出血的指尖。

“喝点水,晚晚。”夏冉把温水杯递到她唇边。

林晚机械地张开嘴,喝了一小口。

温热的水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

她依旧不说话,眼神空茫,像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所有的情绪都在刚才那场崩溃中燃烧殆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一片荒芜的废墟。

夏冉看着这样的她,心里又疼又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到床边,从被子底下拿出了那本深蓝色的素描本。

她没有翻开,只是拿着它,走到林晚面前,蹲下来,把本子轻轻放在她并拢的膝盖上。

冰凉的硬壳封面贴着薄薄的睡裤布料,林晚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晚晚,”夏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它……它就在这儿。我知道它让你疼,疼得要命。但是……扔了它,撕了它,真的能解决问题吗?那个坎……那个叫沈亦尧的人,他真的……在你心里消失过吗?”

夏冉的话,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林晚麻木的外壳。

她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垂下了眼帘,视线落在了膝盖上那本深蓝色的本子上。

封面上已经有了些磨损的痕迹,边角微微卷起。

七年了。

它像个沉默的墓碑,埋葬着她最炽热的青春,也埋葬着最深的罪孽和痛苦。

她以为时间是最好的掩埋场,以为不去碰触,伤口就会结痂。

可原来,那痂下面,依旧是腐烂的血肉。

顾北宸只是轻轻一碰,不,他只是提了一个名字,就让她精心构筑了七年的堤坝瞬间崩塌,溃不成军。

夏冉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伸手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从那个泥潭里拽出来一点:“行了!天塌下来也得吃饭!泡面没了,姐再给你煮!等着!”

她站起身,故意把拖鞋踩得啪嗒啪嗒响,转身走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房门,留给她一个独自舔舐伤口的空间。

小小的房间再次陷入寂静。

只有窗外城市永不疲倦的背景噪音,嗡嗡地响着。

林晚一动不动地坐着,像个石化的雕像。

许久,许久。

久到膝盖上的素描本都仿佛要被她的体温捂热。

终于,她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和恐惧,颤抖着,触碰到了那深蓝色的封面。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仿佛带着冰碴子,割得喉咙生疼。然后,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缓缓地、颤抖着,翻开了封面。

纸张特有的、混合着淡淡霉味和陈旧油墨的气息扑面而来。

第一页,是空白的。

第二页,画着一只停在窗台上的麻雀,线条稚嫩。

她一页一页,极其缓慢地翻动着。那些被遗忘在角落的时光,如同褪色的电影胶片,一帧帧在眼前掠过。

画里有学校操场上疯长的野草,有街角那家永远飘着香气的包子铺,有冬日里呵出的白气,有她伏在课桌上睡觉时翘起的一缕呆毛……更多的是他。

各种各样的他。

笑着的,皱眉的,沉思的,打篮球时跃起扣篮的张扬瞬间,趴在课桌上补觉时安静乖巧的侧脸……

铅笔灰蹭在他的虎口,阳光落在他微翘的发梢。

每一笔,都是她当年滚烫的心跳。

翻动的手指越来越抖,呼吸也越来越急促。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带着阳光温度的记忆碎片,此刻却像无数细小的玻璃渣,随着翻页的动作,狠狠地扎进她早已血肉模糊的心脏。甜蜜变成了剧毒,温暖化作了酷刑。

终于,她翻到了那张让她彻底崩溃的侧影。

少年的轮廓在泛黄的纸页上,依旧清晰得刺眼。那专注的眼神,那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阿尧……

心脏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巨大的痛苦和一种灭顶的、令人窒息的悔恨瞬间将她吞没!

她猛地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身体剧烈地前倾,额头重重地抵在冰冷坚硬的素描本封面上!

“对不起……”破碎的、嘶哑的、带着血沫的声音,从她紧咬的牙关里,一字一句地挤出来,像濒死的哀鸣,“阿尧……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

她猛地抬起右手,不是去抚摸画纸,而是狠狠地、用尽全力地咬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尖锐的疼痛瞬间传来,皮肉被牙齿撕裂,鲜血的腥甜味迅速在口腔里弥漫开。这自残般的剧痛,仿佛才能稍稍抵消一点点心底那无边无际的、几乎要将她溺毙的痛苦和自责。

“林晚!你干什么!”

夏冉的尖叫和推门声同时响起。她手里端着一碗新的泡面,看到林晚的动作,吓得魂飞魄散,碗再次脱手,“哐当”摔在地上。她冲过来,死命地掰开林晚咬住自己手腕的嘴。

“松口!你给我松口!你疯了吗!”夏冉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力气大得惊人。

林晚被她强行掰开,手腕上赫然一个深深的、渗着血的牙印,皮肉翻卷,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木然地任由夏冉抓着,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

夏冉看着那伤口,又气又急又心疼,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你就作吧!使劲作!为了个男人!一个两个!值得吗?!沈亦尧死了!死了七年了!顾北宸那个王八蛋也不要你了!你还要把自己折腾死才甘心吗?!”

“死了……”林晚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她空洞的目光缓缓聚焦,落在自己手腕上那个狰狞的、冒着血珠的牙印上。

剧痛清晰地传来。

是啊,死了。

阿尧死了。

七年前就死了。

死在了她二十三岁生日的前一天。

死在了她对他说的那些绝情的话之后。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比刚才瘫倒在地时感受到的寒意更甚。

她猛地打了个寒颤,身体蜷缩起来,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作响。手腕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心口那个被剜走的地方,更是疼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夏冉手忙脚乱地找来碘伏和纱布,一边掉眼泪一边给她处理伤口,嘴里还在不停地骂骂咧咧,骂顾北宸不是东西,骂命运瞎了眼,骂林晚是个死心眼的傻子。

林晚任由她摆布,像个没有知觉的木偶。她看着被夏冉粗暴地丢回床上的那本深蓝色素描本。封面上溅了几滴刚才挣扎时甩上的碘伏,晕开一小片难看的黄褐色污渍。

就像她那颗心。

她慢慢地、慢慢地站起身。膝盖因为久跪而麻木刺痛。她走到墙边,那个敞开的黑色行李箱还静静地立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她弯腰,抓住行李箱的拉杆。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一缩。她用力一提,轮子滚动。

“你去哪?”夏冉红着眼睛,警惕地问。

林晚没有回答。她拖着那个并不算太满的行李箱,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出了这间小小的次卧,穿过堆满杂物的客厅,走向门口。脚步虚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夏冉追了出来,挡在门口:“林晚!你他妈别吓我!你要去哪?!”

林晚停下脚步,抬起眼。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眼睛红肿得吓人,里面布满了可怕的红血丝,眼神却是一片死寂的荒芜。手腕上缠着的白色纱布,在昏暗的灯光下刺眼夺目。

“不知道。”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像砂纸摩擦过生锈的铁皮,“只是……这里……也装不下我了。”

她拉开门。老旧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楼道里声控灯应声而亮,昏黄的光线投下,照亮她单薄如纸的身影和那个孤零零的行李箱。

“晚晚!”夏冉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晚没有回头。她拖着行李箱,迈出了门。

轮子碾过楼道里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咕噜……咕噜……”声,在空旷安静的楼道里回荡,一声声,敲打在人心上。她一步一步往下走,脚步声沉重。

走到楼梯拐角,昏暗的光线下,行李箱的轮子似乎被地面一处不起眼的凸起卡了一下。

“咔哒。”

很轻的一声。

林晚的脚步猛地顿住。

就在那一瞬间,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带着少年人特有清朗的嗓音,仿佛带着笑意,毫无预兆地、清晰地在她死寂一片的耳边响起:

“晚晚,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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