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图案!
他死死盯着那个在污浊泥地上艰难显现的符号,一股混杂着狂喜、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冰冷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重新开始奔流!
这个符号!他认得!师父逍遥子在深山教导他时,曾不止一次地在地上画过!那是“暗河”组织内部,在最绝望境地、无法发声呼救时,用来标记位置、指向水源或生路的……隐秘求救暗号!
“三条短,一条长,指向水源藏……三条短,一条长,指向水源藏……”
熊淍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脑海中回荡着逍遥子低沉严肃的声音。每一个笔画的方向,长短的微妙差异所代表的不同含义,瞬间清晰地浮现出来!
师父教他时,曾反复告诫:“此乃绝境求生之术,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用,更不可为外人道!”
这个被囚禁在王府秘狱最深处、如同枯骨般的老奴隶……他怎么会知道“暗河”内部的求救暗号?他是谁?
熊淍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他死死盯着那个角落,盯着那只还在泥地上缓慢刻划的枯手,盯着那个歪歪扭扭却含义明确的符号,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一个荒谬却又带着一丝微弱火种的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划过的闪电,照亮了他被绝望填满的心房!
就在这时,那一直蜷缩在笼底、如同死去般的身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嘶哑、干涩、破碎得如同两张砂纸在摩擦,微弱得几乎要被深渊里无数痛苦的**完全淹没,却又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诡异力量,清晰地钻进了熊淍的耳朵:
“咳……咳咳……小……子……”
声音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
熊淍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那个低矮的铁笼!他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那枯槁的身影,不知何时,竟微微侧过了脸。一张深陷在蓬乱灰白头发和污垢中的脸孔,在幽暗的光线下只能勉强看到两个深凹的眼窝轮廓。但熊淍能感觉到,两道极其微弱、却又锐利如针的目光,正穿透肮脏的乱发,牢牢地锁定了自己!
“看……见了?”那老奴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艰难的气音,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诡异平静,“盐……能吊命……是……不是?”
熊淍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刚才舔舐墙壁盐分的行为?这老家伙……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
不等熊淍做出任何反应,那嘶哑破碎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生锈的钝刀,狠狠剐蹭着熊淍的神经:
“想……活命?”老奴深陷的眼窝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幽光,“想……报仇?”
熊淍的拳头在身侧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这两个字在他心中掀起的滔天巨浪!活下去!向王道权、王屠、郑谋那些畜生复仇!这念头如同燃烧的烙铁,早已深深烙进他的骨髓!他死死咬住牙关,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低吼。
“盐……”老奴那只伸出笼外刻划暗号的手,极其缓慢地抬起,枯瘦如鹰爪的食指,颤巍巍地指向熊淍刚才舔舐过的、布满灰白硝盐结晶的湿滑石壁,“……能吊命……”
他顿了顿,那嘶哑的声音陡然压低,却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诱惑和疯狂:
“……也能……烧穿……锁链!”
烧穿锁链?
熊淍的脑子“嗡”的一声!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他猛地转头,再次看向那面湿漉漉、覆盖着灰白硝盐的冰冷石壁!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被绝望冰封的心底,疯狂地滋生蔓延!
盐……烧穿锁链?这怎么可能?盐不是火!是水汽凝聚的结晶!它怎么可能烧穿生铁?
然而,老奴那嘶哑的话语,如同带着魔力的诅咒,死死缠绕在他的心头!这老家伙知道“暗河”的暗号,他看穿了自己舔盐压制火毒,他在这地狱里活了下来……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用血泪浸泡出来的、不容置疑的诡异力量!
熊淍的眼神剧烈地闪烁着,如同风暴中的海面。怀疑、震惊、挣扎……最终,一丝近乎赌徒般的疯狂狠厉,猛地压倒了所有犹豫!
活下去!报仇!这是支撑他爬出九道山庄,支撑他在郑谋掌下逃出生天的唯一执念!哪怕只有一线渺茫到近乎虚幻的希望,哪怕这老奴是来自深渊的魔鬼在蛊惑他,他也必须抓住!
他猛地吸了一口那污浊恶臭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周围悬挂的牢笼,扫过那些在痛苦中麻木蠕动的躯体,扫过守卫所在的入口方向。不能急!必须像潜伏在黑暗中的狼,等待最合适的时机!
时间在这绝望的深渊里,流逝得异常缓慢,也异常粘稠。
熊淍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阴影里,如同石壁上一块不起眼的苔藓。他努力调整着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被盐分暂时压制的火毒。那灼热的力量如同被强行关入牢笼的凶兽,在经脉中焦躁地冲撞,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他死死咬着牙,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冷汗混着污垢,在他脸上冲刷出一道道狼狈的痕迹。他强迫自己忍耐,将所有的痛苦都转化为对生的渴望和对仇敌的恨意,在心底无声地咆哮。
机会,终于在一个守卫换班的短暂空隙降临。
入口处传来一阵模糊的、带着粗鄙笑骂的交谈声,然后是脚步声远去。另一个守卫似乎刚刚吃饱,正靠着石壁打盹,沉重的呼吸声带着鼾意传来。
就是现在!
熊淍的眼中精光一闪!他像一只蓄势已久的壁虎,无声无息地贴着冰冷湿滑的岩壁,向着离他最近、盐霜凝结最为厚实的一处角落快速移动!他不敢弄出任何声响,每一步都轻得如同羽毛落地,身体紧绷到了极致。
很快,他抵达了目标位置。这里的石壁凹陷进去一小块,上方岩层渗水严重,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硝盐结晶如同粗糙的冰霜覆盖在表面,甚至有些地方凝结成了细小的、如同冰棱般的盐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