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州救他的事暂且不提,只恩封贵妃的事,赵煌定会担忧她当众讲出当年救人的细节,指出假李晏的纰漏,进而坏了他笼络民心的棋局,以赵煌多疑求全的性子,凡是于他不利的人和事,哪怕这人和事只有一点点、全然可忽略的隐患,都会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上次坠崖落水已是侥幸,颜鸢不敢笃定这次仍旧能虎口脱身。
若她被赵煌一纸密诏赐死,她的笙笙要怎么办,她才三岁,刚刚学会说话,还未正经唤她一声“娘亲”。若假“李晏”真的是她的姐姐所扮,她的姐姐还不知赵煌的残忍真像,倘使一日,赵煌不再需要“李晏”来衬他的良善之名,姐姐残生或许只能与戚寂的冷宫相伴。
思及此,颜鸢心底禁不住掣痛起来,好似有万蚁啃噬一般,痛得通身出了一层又一层的虚汗,神志渐渐昏沉,眼前的织锦轿帘晃晃停停,离她越来越远。
意识散尽的最后一刻,颜鸢满脑子想的都是,活下去!
要活下去,哪怕迎接她的是充满灾厄与苦难的阿鼻地狱,她也要活下去…
“陛下,商疆军戍务辛劳,又在平壤一役伤亡惨重,已是军乏马疲,此时不拨响供给边关,反倒调他们至大观山围剿三皇子旧党,这无异于命他们送死。”
“陆卿这是何话,银饷一事朕已传唤户部尚书筹策,想必不久便有详细咨文上达,一切无忧,爱卿思虑过重了。”
“陛下,据臣所知,月末陛下已下令工部在林宝寺修筑一幢七宝金塔,为先皇祈福,图纸已成,五月开葺,外加京城今岁几经鏖战,行宫道路焚毁严重,又是一大笔修缮用度,若先可这些事做,户部定入不敷出,无其他银钱供给商疆军,还请陛下三思…”
朦胧间,有对话声长短不一地传进颜鸢耳中,颜鸢不自在地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
头顶的篷布漆白如雪,显然,她目下正在一处帷帐内。
颜鸢于昏然中渐渐记起自己被赵煌围拦的事,那股从骨子里散发的寒意又开始一股股地向肢末袭去,颜鸢想将手拢到嘴旁呵气,动了又动,*无果,才意识到自己被人用麻绳捆缠得似一枚茧,连嘴巴都被人用白布勒死,发不出一点声音。
赵煌真是个疯子。
颜鸢在心中咒骂,他一再恩将仇报,就不怕死后遭阎王判他烈火分身吗!
屏风外的对话声还在继续,颜鸢侧耳细听。
“朕刚看完边关防务的折子,一切心中有数,陆宰执不必再同朕强调商疆的事。”赵煌的声音变得有些冷硬:“陆宰执有时间还是好好想一想出缺朝官的人选,与中书舍人一同商议,切莫再挑那些旧党上位。”
“哦对了,朕还未同陆宰执说,今日朕不小心跌落山坡,正是因人袭杀所致,朕命商疆军即刻前往大观山,也是为了一方安宁着想。”
袭杀?!
颜鸢盯着案边的香炉晃神,大观山是三皇子藩地的一处险关,赵煌将受伤的事情与这件事一起提,莫非在暗指西山有三皇子余党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