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说得无奈哀怨,董姝韵听得却是感慨不已,心想,这些女侍卫必是在端地时就培训已久的,想想皇上才多大,可见湛氏逐鹿之心恐几代之前就早已有之。忽又想到自己的身世,不觉哀怜起来,自己还不如这些个宫女呢,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成天间防这个防那个,睡梦中这颗心都不敢放下。她越想越悲,不禁长叹出声。
这人也跟着长叹,啰嗦道:“这东湖边恐怕就只有你我两人形单影只了。看你这样子,定是和我一样都是在想心上人吧。其实我想她也得无用的,她自愿出宫,我自愿留下,谁也怨不了谁。”
董姝韵被她这一闹,哀怨之心渐去,颇有些好笑问:“你是哪里的宫女?”
这人还未等董姝韵说完,嘴快道:“我叫昌福,尚食处的。也就是在御厨里打打下手跑跑腿呢,倒是轻松。我这有甜米糕,加了蜂蜜的,很好吃。”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手绢裹着的小木制食盒,打开后,她满面讨好笑道:“你也尝尝吧。”
董姝韵一时间被她那闪亮的大眼睛晃了神,神差鬼使地捻起一块糕点,小口呡尝了下,违心地赞道:“是不错。你这名字起得倒有意思。”
昌福高兴起来,顺着话滔滔不绝道:“我爹姓昌,他希望我有福气,所以就起了这名。唉,穷人家哪会有什么福气。我六岁那年村里闹瘟疫,只我一人活下来。后来被卖到下风城的一个大户人家当丫鬟,再后来有太监来选秀,主人买通了太监,让我顶替了小姐名入宫,那时我才十三。一晃入宫都十二年了。”她也不看旁人眼色,喋喋不休道:“不过我遇到淮儿时却是十七岁,正值情窦初开呢。她呀,和我一般大,在尚服处干活,她的女红可好了。我是一次送食时认识她的,不知怎么就攀谈起来,原来我们的家乡都在下风城附近,算是老乡呢。熟识后自然而然我们就在一起了。这里也是我和她常来的地方呢。”
董姝韵不知不觉咬了口糕点,问:“那你为何不陪她出宫?”
“你不知道,前晋时宫中掌权的是太监,他们和宫女不同,一辈子只能老死在宫中,所以最见不得有人出宫自由。即便到了二十五岁的出宫年纪,不给太监们行贿,甭想出宫。我俩的月钱少得可怜,还不够塞太监们的牙缝。现在想来,她当时和我在一起,也是抱着一辈子老死宫中的打算。谁想皇上登基后,宫中新人新事,大伙儿也再不用受欺压,又巧我俩正好二十五岁。几月前,掌事的问我们要不要出宫,她家人都健在,她又想家,动了心思也是常理。我和她不一样,我家里村里都没了人,又在宫中生活惯了,出宫后都不知怎么生活,自然是要留下来。”昌福悲伤道:“我俩为这事大吵一架,几天都没见面。后来我听说她决定要出宫了,我又不甘心,连夜去找她,和她说,如果到宫外她还愿意和我一起,我就和她一起走。结果她说,宫外不比宫内,女人自古就是要靠着男人生活,到了宫外自然要听从父母之命嫁人生子的。我还能说什么,八年的情分一夕而散。”
董姝韵心中颇为难受,安慰道:“她说得也没错。女人总是要受男人摆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