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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奥运来了(2)(1 / 2)

空气已经凉下来,电车沿着来时的路,一路疾驰,我坐在后排感受着夜风的吹拂,一种舒服感油然而生。因为干活以及隔壁烧烤摊浓烟缭绕的缘故,我整个T恤都有点油乎乎的。揪起领口闻一闻,满是烧烤味。天气热,加上出汗,身上有点汗涔涔、黏糊糊的——看来,澡和衣服一天一洗,是免不了的。

脚仍旧有些麻疼,只想尽快回去好好泡个脚,然后舒舒服服睡上一觉。

路上车不多,王磊开得飞快,一会功夫便到家了。

我拿着钥匙打开房门,像进入了一个无尽的黑洞。灯光亮起的一刹那,光明充斥着整个空间,才有了一丝熟悉的安全感。

换上拖鞋,双脚有种被刑满释放的自由感。本想泡泡脚,发现暖壶里没有热水,想用还得现烧。睡觉要紧,便只好用脸盆在水龙头上接上半盆凉水,走到院子里,用凉水冲冲脚,再用手简单搓搓,算是给双脚SPA了。

王磊不着急洗漱,一回来,换上拖鞋,便踱出房门,站在门口享受着微弱的夜风,大口而贪婪地抽着香烟。我洗漱完毕,便自顾自地躺下休息。王磊则在抽上两支烟后,才不急不忙地做着睡觉前的洗漱准备。

今天确实太累了,本以为会很快进入梦乡,结果不知道是因为王磊的呼噜声,还是因为自己太兴奋,闭眼半天了,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整个人精神的很。没办法,既然睡不着,我的大脑索性开启工作模式。回忆这一天的前前后后,有种从大学生瞬间变为打工人的不真实与恍惚感。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状态,给我内心带来很大触动。而体验过真实的打工生活,我才真正理解了父母的不易。

折腾了2-3个小时,将近凌晨4点钟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进入梦乡。但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因为大多是浅睡眠状态,对于明明和谢超的归来动静,我听得分明。到早上7点多钟,随着王磊出门上厕所,我被吵醒之后,便再也睡不着了。我索性也穿好衣服去上厕所。

因为厕所远,人难免会从半梦半醒的状态彻底苏醒过来,加上天已大亮,因此归来后,想要重新入睡,变得更加不容易。

对于谢超三人来说,这样的日子已经习惯了,他们重新入睡,显然比我更加容易。而我,显然还没有习惯。

虽然昨晚睡眠少,但一上午并不觉得困倦,但“欠债总是要还的”,一过下午2点,我便有点精神不济,哈欠连连。手里穿串的动作也有点变形,虽然强打精神,萦绕的困意还是欲把我强行拉入沉睡的深渊。

“昨晚没睡好吧?”谢超见我眼睛耷拉着,动作有气无力,关切地问道。

“嗯,也不知道咋搞的,昨晚死活睡不着。”我有点抱歉。

“你先睡会吧,我们三个人穿就行。”

“那怎么好意思呢!”我是来干活的,而且是拿工资那种,即便谢超不介意,我也应当以小工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否则怎么好意思领工资。

“今晚估计和昨晚一样忙,等你休息够了,再去摊位上帮忙吧。穿串不耽误的,今天穿得早,我们几个也能穿完。”谢超再三劝道。

既然谢超好心,我也不好再强撑着。再考虑到串不够,晚上也可以继续穿,于是只好听从谢超的建议。我洗完手,便迅速躺到床上,闭了眼,听着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顷刻间便安然入梦。

这一睡下,就睡得昏天黑地,灯光、说话声等,都对我产生不了丝毫影响。我就这么一直贪婪地睡着,仿佛要把昨晚缺失的觉完全补回来。

过了不知多久,王磊喊我起床,结果喊了两声,见没反应,王磊只好摇醒我。

“哥,该起床去烧烤店了。”

“几点了?”我迷瞪着眼睛,不想动弹。

“7点半了。”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连续睡了5个多小时,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赶忙一激灵,魂魄瞬间归位后,便起身穿衣服。

跟着王磊离开房间,这时我才发现天空已经朦胧黑了,四周的夜灯亮起,昏黄如梦。

抱着一箱烤串,王磊开电车带我去烧烤店,路上夜风吹拂,十分温暖,借着夜的舒适,我的精神状态,也慢慢恢复过来。

如谢超预料的那般,今晚的烧烤生意果然依旧火爆。奥运会已经开赛,奖牌榜实时更新着,而中国也不负众望,在奖牌榜上一马当先,牢牢占据奖牌榜首位。大家的热情高涨,看着奥运比赛回放,不住地品头论足。谈笑间,烤串和啤酒,也不知不觉地消耗殆尽。

晚上10点左右,王磊骑电车回去又带了几百只烤串过来,结果到凌晨1点左右的时候,已经所剩不多。谢超担心不够,让再回去穿一些带过来。于是我便跟着王磊一起回去。

等穿上200多串后,谢超打来电话说,不用继续穿了,人已经不多了。考虑到时间已经接近凌晨3点,谢超便跟我俩说,不用再过去了,直接在家休息就行。我俩紧张的心情,总算放松下来。

简单洗漱后,便各自上床休息。说来奇怪,虽然下午补过觉了,但这一晚我依旧入睡飞快,任王磊的呼噜声也打扰不了我。

在谢超那里帮忙的这些天,基本上每天都是这样的节奏。上午睡觉,下午穿串,晚上出摊,凌晨入睡,有时候也得熬到后半夜,甚至盯到天亮。整个人都是日夜颠倒的状态。

干了几天之后,我才发现,这种工作不仅是对体力的考验,更是对精力的极大考验。3千工资看似多,但确实不轻松,而且都是拿劳动一点点换来的——农民工的辛苦大抵如此。不过是他们做得久了,逐渐习惯和麻木了而已。

烤串生意也属于服务行业,既然是服务行业,难免会遇到一些不愉快,虽然大部分顾客都挺友好,但仍有极少数人仗着花钱消费,就对我们颐指气使,态度极为嚣张和鄙夷,仿佛我们就该低人一等。尤其是当客人喝大的时候,什么难听话都可能说出口。

比如,因为上酒或上菜慢,就破口大骂:“还他X做不做生意了?半天了烤串怎么还他X还没上桌!”或者因为吃到了一块生肉,就厉声要求刚刚上桌的20多串重新烤制,并扬言再有生肉,就退全款。

也有心情不好的人故意给你找茬。比如临结账时,说啤酒跟马尿一样,羊肉馊了没法吃(但明明他们吃喝很开心),摆明了不想结账或者想少结账。这种人你跟他理论不得,因为他们压根不是来跟你讲理的。

担心影响其他客人,很多时候,谢超就大事化小,选择了闷声吃哑巴亏,让客人看着给钱,或者直接免单。一开始我很不理解,甚至有点忿忿然,并看不起谢超的懦弱。而这点情绪,也不可避免的影响了我的心情。

有天晚上我莫名有点烦,王磊肚子疼,上厕所去了,我便临时代替他给客人点餐和上烤串,结果因为忙碌,中间出了几次错,本该是A桌的板筋,我给了B桌;本该是B桌的鸡心,我却给了A桌;C桌催上菜,我问明明进度,才发现自己忘记下单了。结果C桌一开始很温和且礼貌的五人,瞬间便开始对我恶语相向,各种说我“白痴”“不长脑子”“不会下单,就别做生意”之类十分难听的话。我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便生气地反驳说:“不想吃,滚蛋!”,而且说得很大声,临近的几桌也听到了,都开始侧目。

其中一个看起来壮壮的男生,似乎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忽然收住笑脸,怒目圆睁,猛地拍案而起,恶狠狠地盯着我,仿佛要把我吃掉一般:“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其时我仍在气头上,不知道可能要面临怎样的危险。恰在此时,谢超端着20多串烤鸡心和烤脆骨,闻声走过来,开始打圆场说:“不好意思啊,各位,刚才是我们的疏忽,这些鸡心和肉串,就当是我们免费送的,希望各位都消消气,你们点的正在烤,一会就送过来。”谢超边说边陪着笑脸。

“这点肉就打发了?”壮壮的男生把本来要发泄在我身上的怒气,转嫁给了谢超。

“各位喝的一打啤酒,也算我请了。”谢超赶忙再补充一句。

“行吧,我们点的羊肉串快点上!”壮壮的男人似乎还不满意,但在旁边一位外表斯文的朋友打圆场下,这才放过了我们,吐一口烟,坐回座位。

一场危机悄然解除。

事后,我开始反思:让谢超倒贴了一些食材和啤酒,我感到很抱歉;然而一想到被客人侮辱的言语,心里仍旧很难平衡。

谢超看出了我的心思,深夜临收摊时,趁着不忙,便端来两瓶啤酒,十几支烤蘑菇和鸡翅,坐下来跟我交心。

谢超说,初做生意时,他也遇到过几次这种情况,一开始也仗着年轻气盛,要跟客人理论到底,甚至不惜骂回去。结果有一次碰到了钉子,跟客人大打出手,一时间桌椅板凳乱飞,吓得其他客人纷纷逃离。双方脸上、胳膊上、身上也都挂了彩,甚至引来辖区派出所民警。在民警调解下,双方最终达成了和解。

谢超没吃大亏,但也没占多少便宜。逞一时之勇,虽然煞了客人嚣张的气焰,但却影响了当晚以及今后几天的生意,据他讲,那一周至少损失了1万块钱。事后,谢超不免有些后悔。从此痛定思痛,决定再不为了口舌之争而大打出手。用他的话说:“没意义。与其嘴上痛快,不如让一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口头上吃点亏有什么大不了呢?又不是少一块肉。”

谢超一席话,使我汗颜。而我也终于能设身处地站在他的角度想问题:向客人“卑躬屈膝”并不是因为胆小和懦弱,而是生意人的通透,一种“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豁达。

理解了谢超在言语上的“吃亏是福”,从此也渐渐能和他共情了,更对生意人挣钱不易有了更深的体会。但因为年轻气盛,所以有时候,还是很难容忍逃单行为。

一次,碰到一个三男两女的五人桌,席间他们高天阔论,嘻嘻哈哈,十分吵闹,一直折腾到半夜11点半才结束,临走留下一桌子垃圾:啤酒瓶东倒西歪,竹签、纸杯、餐巾纸、花生皮、毛豆皮和剩菜等搅和在一起,橙色的饮料、褐色的啤酒、数不清的烟蒂,撒的桌子上、地上到处都是,现场简直惨不忍睹。五人拍拍屁股走了,我只好嫌弃地上前收拾。

结果刚收拾1分钟,谢超便拿着手写的结账单过来了。见客人走了,便问我:“他们给钱了吗?”

“不是找你结账去了吗?”过往也有客人起身去店内结账的情况。

“没有啊?”显然,这组人不属于那一类。

“X,逃单了?!”既然没有找谢超结账,我断定是逃单了,“总共多少钱?”

“1280元。”谢超读着单子。

“应该还没走远,单子给我,我去找他们!”从谢超手指接过单子,我便迅速朝五人离开的方向追出去。

能不能追上,其实我也不确定。虽然结账不是我的工作,逃单也未必是我的工作疏忽,但我不希望自己无动于衷,什么都不做。何况这不是个小数目,碰碰运气也无妨。

我对逃单的这桌客人印象很深:三男两女看起来都挺年轻,谈吐离不开吃喝玩乐,而且污言秽语不断;五人都吞云吐雾,搞得周围的空气都污浊不堪。其中一个男的长相凶狠,皮肤有点黑,蟒蛇纹身占据了大半个右胳膊,看起来很是吓人,而且动不动就说:“我哥们咋样咋样”,给人感觉不像是做正经工作的。另外四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女的说话和动作并不温柔,跟男的一样,大大咧咧。他们离开的时候,纹身男搂着两个女的,走在中间,另外两个男的,则紧跟在身后。

他们走得很慢,似乎并不心虚,当我追上他们的时候,他们才走出去不过30米远。

“喂,你们还没结账呢!”未等走近,我便远远地冲着几人的背影喊道。

他们似乎没听见,或者不认为是在叫他们,继续说笑着往前走。

我只好紧追几步,在距离他们只有2-3米的距离,再次喊上一声:“喂,你们吃烧烤,忘记结账了!”

这次五人都止住笑声,扭过头来,满脸狐疑地盯着我看。被五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不免使我脸上有股灼烧的微烫。

“你说什么?我们没给钱?”走在后排的一个长发男子吐一口烟圈。

“是的,你们吃完就走了,我们老板——我哥们说,你们没买单。”为了避免被五人小瞧,我拿出“谢超是我合伙人”的暗示,同时故意说的很大声——一来是给自己壮胆,二来也希望借助人群围观的力量,让五人意识到逃单的羞愧难当。

这一招果然奏效,人群纷纷朝我这边看过来。众目睽睽之下,五人也无所遁形。

“不能吧,我们怎么可能逃单呢!你哥们是不是记错了?”纹身男松开搂抱女人的胳膊,弹弹烟灰,向我走近两步,然后又猛吸一口,眼神里满是不屑和狐疑。右臂的大蟒蛇纹身随着他的摆臂,前后舞动着,在黑夜的路灯下,更显瘆人。

“没有记错,小票在这呢!”我向他们展示一下手里的小票。

“老三你给结账吗?”纹身男冲另一个寸头男说道。

“嗐,我以为老二付过了!”寸头男把责任推给长发男。

“不是说你请客吗?”长发男显然不想吃哑巴亏,当即回怼寸头男。

“你他X的咋这么不靠谱?!”纹身男厉声训斥寸头男。寸头男只好尴尬地笑笑。

“多少钱?”寸头男收住笑容,把半截烟丢在地上,恶狠狠踩上一脚,也不看我。

“1280元。”我把小票递给他。

“多少?”他接过小票,有点不敢相信,就着路灯,仔细查看,“咋这么多?没算错吧?”

“错不了,我哥们算两遍了。”我不想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

“猛哥,咱五个人吃了1280元!”寸头男转身对纹身男汇报说。

“多了还是少了?”纹身男反问。

“咱们昨天吃了多少?昨天不是你买单吗?”寸头男不答话,转身问起旁边的长发男。

“是我买单,昨天吃了——我看下。”长发男掏出手机,查看昨天拍照的消费小票,“1560元。”

“哦,那还是不算多。”寸头男说。

听到这里,我也松了一口气。

“能开发票吗?”只见寸头男伸手从口袋里取钱,刚拿出钱夹,冷不丁又冒出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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