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为何要说假话?”那娘子不悦道,“大娘子的事兴许还没定下来,小娘子要嫁她师叔,却是千真万确的。”因为师叔侄结亲的先例不多,而且看那两人感情又十分好,她才能如此印象深刻。
“果真是要嫁他,她不是就一直这样期盼着么。”陈炽念了几遍后,再不多发一言,连和那娘子道谢告别都没有,失魂落魄地转过身便走了,还与过路行人撞了好几次,亏得那随从拉着他,才没有跌进道边水沟里。他听不清身周行人交谈的声音,也感受不到脚下的路,软绵绵就像踩在棉花里一般。雪后的阳光刺进眼中,他直想流泪。
小师姐陈若初便要嫁人了,嫁给他们的师叔。陈炽紧紧咬着嘴唇,直到感觉血腥味都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们在邛崃派筹备喜事,他却闷在这凌府中无能为力……可是他这般不甘!除了他,还有哪个男人配得上他仙女一般的小师姐?他苦苦压抑着感情,更了名,换了姓,没日没夜地练功,陈若初却依然只爱着陈圣卿;他想要权力、要钱财博得陈若初一笑,在凌府中寄人篱下,往上攀着,依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陈炽回凌府后,只同凌王爷打个招呼,便谁也不理,遣退了所有丫鬟和下人,独自坐在房中发愣。凌仙衣请侍女来请了他好几回,他也一概不应。有好事的小厮贴在门上往里听,只闻隐隐的抽泣声,却不真切。众人都不知道这小公子到底因何事成这副模样,以为是他魔怔了。
到了掌灯时分,陈炽忽然推开门,一手提着新打的剑,连外衣也不穿就往外走。门口的管事赶紧去拦,拿着衣服在后面追,哪里拦得住。陈炽是从后门出去的,骑了匹马转眼就跑没影了,把几个下人惊得面面厮觑,追也追不上,想要报给老爷又怕被罚,一时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陈炽哪都没去,直奔了断层崖。断层崖中早就没人了,陈炽推开门,踩着院中厚厚积雪,看着空荡的房屋,抬起脸,眼泪直往下掉。他走进小师姐的房中。铺盖虽然都被带走了,床还是摆在那儿的。他躺在陈若初躺过的床上,想着陈若初睡觉的样子,觉得下腹隐隐热了起来。他喘息着,将手伸向亟欲安抚、叫嚣着要发泄的地方,闭上眼睛,脑中满是陈若初的模样。十三岁的小师姐,笑容就像是山上初绽的蔷薇一般美好,年轻、无瑕。她在庭院中忙活,她掏出手帕为他拭去额头的汗,她管他叫“小河”,那是他的原名,只有陈若初愿意唤他的原名,唤他为小河。他不叫陈炽,他原名是袁小河啊……
他难过地呻、吟着,哭泣着。床板在他身下咯吱作响,窗外是冰冷的月色,被雪一反射,是皎洁而毫无温度的辉光。
过了一会儿,陈炽瘫软在床上喘气。休息了好一阵子,他爬起来整理好衣物,擦干净脸上的泪痕,从床上下来,走到断层崖后的河边。河水已经结冰,河畔的树上也挂了厚厚的白雪。陈炽脸色阴晴不定,望着那树,忽然掣出今日刚取回的玄铁剑,狠狠劈在树干上,想象着那边是陈圣卿的血肉之躯。一剑一剑,不可遏止。他发了狂一般,对着那树拼命劈、刺、砍,眼中血红一片,心里唯剩下杀念。
等到陈炽精疲力尽地回到凌府时,已经快至半夜了。他一回房就和衣躺下,做了整晚的噩梦。第二日,发起了高烧。
本来陈炽私出凌府这事,叫凌阅沧知道了,陈炽和一干下人都是要受罚的,但陈炽又生起了病了,凌阅沧急忙请了医生来诊视,前一天晚上的事也就算不了了之。陈炽躺在床上烧得厉害,嘴里直说胡话,诸如“为何是他”“杀了他,便与我在一起可好”一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