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嘉守说:“我不需要把所有的监控都排查一遍。伍玖用了我的账号权限,我只需要看我账号下的操作记录就可以。恢复数据也不是一件难事。”
周进头昏脑胀的,但基本逻辑还在,脱口而出:“那你还问我?你早就知道我差点把车开进海里。”
秦嘉守淡定地说:“只是想验证一下,你有没有说实话。”
周进扶着脑袋,昏昏沉沉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了不起,你清高,你什么都知道。”他喃喃地说,“什么都知道……还来耍我玩么。”
“我还有不知道的。比如,那天晚上你们在她房间里聊了些什么。“
“你以为是什么?”周进蓦地提高了声音,嚷嚷道,“诉苦大会!一个没了爹,一个没了妈,两个可怜人……”
灌进喉咙的液体化作苦涩的泪,从周进的眼眶里滚了出来:“我们的至亲,在你们眼里也只不过是用过就丢的消耗品而已……我问你,你长这么大,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对那个生你的女人感到愧疚?”
秦嘉守坦然地说:“我没有。”
周进霍地站起来,提起拳头就要揍他。可惜喝多了酒,他的力道软绵绵的,轻易就被秦嘉守挡了回来。他差点失去平衡摔到地上,摇摇晃晃好一会儿才站住了。
“就算你揍我,我也要说,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丹姨的事。被她代孕生下来,我也是受害者。”秦嘉守说,“实际上,反而是她给了我人生里第一次深刻的阴影,让三岁的我知道原来平时对你关怀倍至的人,会突然间毫无预兆地翻脸,把你像个尸体一样整整齐齐地码进行李箱里,再丢进沉闷漆黑的汽车后备箱。要我对她感到愧疚?不会的,小时候我看了那么多心理医生,就是为了能忘掉她,忘掉那段可怕的经历。”
周进第一次听到绑架案的细节,愣怔了一会儿,无法把记忆中温柔可亲的妈妈和绑架犯联系在一起。他强撑着辩解:“我妈……我妈变成这样,也是你们逼的!是你们!李韵,你舅舅,还有你……”
秦嘉守低声说:“我那时候太小,对丹姨的印象只剩下恐惧,后来也没有试图特意去调查她的来历。后来调你的档案时,我才知道了她的故事……虽然我也是受害者,但事到如今我得承认,这是我的原罪。”他诚挚地,口齿清晰地说,“周进,我欠丹姨一句对不起。也对不起你。”
周进愣愣地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又抹了一把。
他等了这句抱歉等了多久啊。十年?二十年?
母亲和姥姥突然离世,自己变成孤儿,颠沛流离地进了福利院,没有人告诉他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谁该对这一切负责?整个少年和青年时期,他憋着一股气,发誓要找到制造了这一系列悲剧的罪魁祸首,然后到他们面前去,问问他们,是不是穷人的命就活该贱如草芥?
周进拿袖子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视野还是花的,“你比李韵强一点。她……她,”他打了个酒嗝,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一阵恨意涌上心头,“她死到临头还嘴硬……刀抵在脖子上,还不肯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