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进道:“董霸没有反应?”
薛超道:“董头儿那时应是喝醉了,房间里全是酒气……”
狄进目光一动,缓缓地道:“走!我们去现场!”
众人又来到了董霸的房间,狄进指着窗户道:“昨日窗户大开,冷气流通,发现尸体的时候,房间里面只有尸体散发出的血腥味道,但薛超你当晚偷拿钱袋的时候,却闻到了明显的酒气,这就是新的线索……”
任长义闻言有些不解:“这些官差饮酒,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狄进道:“平日里确实不奇怪,但前天董霸入客栈时,陈家放在后厨的美酒飘出香味,他想要霸占,却未成功,后来就悻悻地回房,并未喝什么酒,怎可能到夜间四更天时,还有酒气?”
说到这里,狄进又看向吴景:“吴护卫,前天你在后厨温的酒,拿回房间喝了吗?”
吴景道:“我家公子素爱饮酒,但近来受寒体弱,大夫有言,不能多饮,前日腹中不适,就并未饮酒……”
任长义恍然:“董霸后来喝的酒,便是陈家未喝的美酒?”
“此其一!第二则是董霸死亡的位置!”
房间的地面上,并没有后世的尸体痕迹固定线,也就是绕着尸体当时尸体所画的那道白圈,所幸董霸的无头尸体就倒在正中心,比较好认,狄进就指着血迹道:“这些就是董霸被斩首的痕迹,但凡血液极速喷出,最远处的喷溅血迹,往往能代表最初创口出血的方向,诸位请看,这条线就正对他的脖子……”
血溅形态分析,是后世法医学上的一个专科,狄进作为刑侦爱好者了解过,并不敢说专业,不过相比起古代简陋的刑侦技术,他是肯定相当在行了,以深入浅出的描述,将董霸头颅被斩后的血液分布形状,好好科普了一遍。
县衙仵作偷偷旁观,只觉得大开眼界,就连任长义都大致听明白了:“从血迹上看,董霸就是在这个地方被凶手砍下脑袋的,他的尸体没有移动过,是这个意思吧?”
狄进道:“不错!”
任长义皱眉道:“可这又代表什么呢?”
狄进道:“薛超偷钱袋的时候,董霸还是在床上睡觉,被杀害时,就移到了房间中央,是谁做的?”
任长义道:“凶手啊!”
狄进道:“那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董霸体型魁梧,凶手无论是抬着他、背着他,还是拖着他,就不怕这大汉中途醒来么?为什么不在床上将他直接斩首呢?”
任长义哑然:“这……”
“这其实是一种自信!”
狄进道:“结合目前的种种线索,我做出一个推断,凶手之所以敢将体型魁梧的董霸搬到房间中央杀死,是笃信此人醒不过来,因为凶手早在后厨的那壶美酒里面下了迷药……董霸贪杯,昏迷中被移动,毫无反抗,直接枭首!那么问题来了,什么人能在晚上拿着下了迷药的美酒给董霸,而董霸完全不生疑地将之喝下呢?”
任长义眼睛亮了:“去!把客栈的店家还有伙计统统带过来!!”
第七十三章 鬼也有冤
很快。
店家王厚、厨娘王阿何、伙计小二、伙计小五、伙计小七,在衙役的押送下,来到了董霸的房间前。
任长义最擅长对付小民,肚子一挺,官威十足,冷冷地道:“杀人作恶的贼子,原来就在你们当中,敢在我封丘界上作案,本官会让你后悔万分!”
店家王厚战战兢兢,王阿何的眼眶更是红红的,显然哭过,这两日的遭遇对于一个妇人来说,确实如天塌下来一般。
此时听了这般言语,两人更是大惊失色,猛地拜倒下去:“县尊明察!俺们什么事都没做,冤枉!冤枉啊!”
见店家跪了,三个小伙计也立刻跪倒,缩成一团。
任长义根本不吃这一套:“别装模作样了,想要活命,就老实交代!前天晚上,是谁把后厨的美酒,端给了二楼的董霸!”
五人一僵,其中伙计小二和小五立刻看向店家王厚,王厚则脸色剧变:“是……是俺!”
“好啊!果然是你!拿下!”
眼见左右衙役将王厚牢牢压住,任长义才敢走到面前,冷冷地道:“说!为什么要害董霸的性命,是不是那日他训斥于你,你怀恨在心,在酒里下了迷药,然后再于深夜偷入房中,将董霸杀害?”
王厚不敢挣扎,哭丧着脸,满是绝望:“俺整日迎来送往,哪一天不曾受过白眼?怎会记恨这等事,送上美酒是浑家之言,本想让那位官人消消气的!”
任长义一惊,赶忙退后几步,看向王阿何:“是你建议伱家男人将酒送过去的?”
相比起来,王阿何倒是镇定不少:“陈家的美酒热过后不饮,就不会再要了,奴家在京师张家园子当厨娘时,见过不少贵人,他们都是这般讲究……而那位官差十分凶恶,奴家害怕他再生事,便想着拿酒去讨好一番……”
任长义又看向三个伙计:“那就是你们!”
小二和小五磕头如捣蒜:“冤枉!冤枉!俺们什么都没做啊!”
任长义左看看,右看看,露出烦躁之色。
看谁都觉得是在说谎,但偏偏听起来又似乎没什么漏洞……
这样查案简直烦死了!
不得已间,他又转向狄进,挤出一抹笑容:“狄六郎,有什么想问的?”
狄进一直在旁观,眼见这县尉一无所获,毫不客气地接过话语权,首先询问王厚:“你原来在京师是做什么的?为何会来此地开了客栈?”
王厚哆嗦着道:“不瞒秀才公,小的在京师一家脚店当掌柜,那脚店开不下去关了门,俺就想着,自家开個店,恰好熟人告知,这封丘的客栈要转让,位置也好,价钱公道……”
狄进道:“位置既然好,为何匆匆转让?可有死人之事?”
王厚急了:“小的打听了!没出死人的事,上一户店家生了个不孝子,烂赌成性,被扣在了赌坊,那夫妇无奈,才匆匆转让客栈救子,当时还有旁人争抢,小的只觉得机会难得,才去大相国寺,求了香积钱……”
旁边的王阿何则道:“奴家的兄长于五台山中出家,和相国寺关系匪浅,认得一位高僧,才能求到钱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