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潋意盯着它,很轻地开了口,“前些日子,我做了一个梦。”
床榻另一边,徐忘云睁着眼,没有回他这一句。也不需要人回,萧潋意便接着道:“我梦到京中起了一场大火,烧得凶猛,将这儿所有的东西席卷一空。皇后,珵王,皇帝,还有这诺大的皇宫城,也全都烧没了。”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还有你,也没有了。”
萧潋意看着徐忘云的背影,很轻地笑了一声,“我从生下来,做梦都想一把火烧了这皇宫,一辈子都在为点这把火做打算。要说这样的梦,真该是美梦才对,可是我……我怎么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呢。”
“阿云。”萧潋意说:“我娘生前总劝我,不要事事计较这么多。其实我小时候就明白,她也不是真的不想计较,只是没办法计较。可她事事宽宏,到最后还是折在了别人手里。我不想做他人手里的一只蚂蚱,这世上该死的人这么多,凭什么偏偏要是我去死?”
他停住了,又说:“……可我也知道,人害我我又害人,不过反复的重蹈覆辙,说到底也没什么意义,魂归天地,横竖只余一捧黄土……可我怎么就,怎么就这么不甘心呢……”
他这句话说得轻,尾音几乎听不到,活像含在嘴里飘飘欲散的一口气。徐忘云沉默许久,片刻,轻声道:“睡吧。”
“阿云。”萧潋意说:“你带我走吧。”
徐忘云不言,过了会,低声说:“你想去哪?”
“哪都好。”萧潋意贴近了徐忘云的脊背,将自己蜷了起来,“你去过琼洲吗?我听说那里四季落雪,冰原终年不化,树上结的全是透亮的冰霜。”
徐忘云道:“你这么怕冷,怎么去?”
萧潋意于是闷闷笑起来,震得徐忘云脊背都在微微颤动,又说:“那不去了,去柳南吧,那里暖和,要是初春去,还有柳芽酒喝。”
徐忘云低低的“嗯”了一声。两人都不再说话了,沉默片刻,萧潋意又道:“阿云,你师父……是什么样的?”
徐忘云慢慢道:“他爱喝酒。”
“爱喝酒?跟我很像吗?”
徐忘云摇了摇头,“不,和你一点也不一样。”
萧潋意低声道:“你会想回去吗。”
“……”
徐忘云没答他这一句。
萧潋意的身子又往被子里缩了缩,黑暗中,他抵着徐忘云的脊背,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