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达瑞安已须发半白,坐在高挑的梁顶下整理航海日志。无论他在努门诺尔王室的典籍中能被写上多少溢美之词,在他心中,这些航行记录才算他一生功绩的回顾。
他一生或许有遗憾,这些遗憾尤其被那记忆中的少女承载,但要说爱恨交织、耿耿于怀,无过于自己的独女,塔尔-安卡理梅。
她杀伐果断、大权集中,是六代以来少有的将谋略和武力发挥到极致的国王,更擅长把握人心,因此在调整努门诺尔与森林联盟关系上,她得心应手,想要战时,有军队支持,想要和时,能扶起众多道德高尚、提倡友谊的大臣、学者,将岛上不安的风向,转为支持和平——以及两地联姻。
现在,她站在窗边的阳光下,讲着自己婚礼的事情,神采宁静舒缓。
“我打算穿她之前送母亲的那条裙子……母亲将那条钻石额带留给了我,这大概是你给她锻造的,我找不到更华贵的替代,会在典礼前将它戴在她额间。”
阿勒达瑞安放下笔:“我怎么也想不通……劳瑞恩怎么能同意这么荒谬的事情,你真是做什么事都这么轻而易举吗?”
“听起来您有点羡慕。”安卡理梅淡笑,“如果您想到王都观礼,不妨和我一起回去,见一见我的新娘——新郎。”
也许安卡理梅原本不想指女为男,她只想把那个女子娶为王后,现在已是她退让后的结果了。
阿勒达瑞安道:“有你这样的继承人,我没有脸面去见她。我不知道自己死后灵魂会去往何方,但如果,我再和先王们重聚,我也没有脸面见他们。”
安卡理梅回到王宫时,有臣属报告特使从林顿送来的消息。
林顿竟然没有驱逐她的特使,反而礼貌招待,这让安卡理梅稍觉无趣。不过,吉尔-加拉德有意扩大埃尔达使者团的规模,不知道这位和她颇有旧怨的至高王有什么打算。
安卡理梅虽然警惕,面上仍云淡风轻,她穿过厅堂的暗门,召来中土情报的负责人。
早在仲夏之前,她已下达持续监视埃尔隆德动向的命令,负责人报告一切正常,并说:“那边……其实也在监视他,现在泷德戴尔毕竟是那边的地盘,我们要再仔细探听,实在困难。”
“我倒想她的通融开口就能有。”她轻轻抬睫,蓝瞳幽沉,“你很清楚这件事的重要性,丝毫异常,都不能放过,你有海军协同,别出差错,否则,罪当军法。”
说着,安卡理梅一手轻挥,示意人退下。她步入庭中,王宫建筑恢弘,高塔巍峨、殿堂林立,在远处“美尼尔塔玛”圣山的映衬下,更为庄重。经过中心庭院,白树宁洛丝枝繁叶茂,碧绿下正酝酿着新果,再入花园,过一条清澈见底的人工河,才是内庭。
来往侍者对她行礼,口称“陛下”,无不恭敬。
这是努门诺尔的王宫最常有的场景。
而在安卡理梅的身影远离后,几位同行的女官在拐角处窃窃低语。
“陛下这神情,大概又是要去看那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