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的细墁地砖平整均匀,将她狭隘的视线分割切碎,触手接过杯盏的手吞慢且凉,如他此时的声音,“抬头,爷瞧瞧。”
入眼的,是别有意趣的一张脸。
说不上美的如何倾城,眉如远山淡淡横卧,一双眸子如寒潭秋水,冰雪雕成的面玲珑无黛,一个烧火的小丫头,通身散发的竟是难以察觉的清冷疏离。
打量她一身的粗布陋衫,反衬的她越发清雅不落俗。
饮下的茶,却又苦又涩。他眉峰挂上半分不满,“婆子们没教过你怎么煮茶?”
“回大爷,婆婆们自是教过的。只是奴婢粗手笨脚的总也记不住,原只会择菜烧火,做不来这样细致的活计,照着素烟和几个姐姐天差地别。不如大爷、还叫姐姐们回来伺候?”她惯常装傻作笨,此刻将眼底的情绪都撇走,只余真诚的空洞蠢笨。
桑无忧很小就知道,高高在上的主子们会追究机灵却不用心的,可却不会追究她这般粗陋又天生蠢笨的。
“记不住?”
那一双清醒的眸子睇满寒意,如剔骨一般只瞧她一眼便已让她轻颤,可尔后说出的话才真真冻住了她,“爷身边的都长着好记性,若偶有个没记性的,也是没把爷举在心上。既是这样的货色,爷自有百种法子去治...你、要试试?”
轻扬的尾音说不出的惊怖,他将那盏茶既沉且稳的落在案上,铿锵之音激的桑无忧心头一震,她登时落下膝盖,“奴婢知错,再不敢记不住,求大爷饶过!”
第五章 砧板鱼
松窗映月,一点孤灯难照明。
此夜,桑无忧才从富贵窝里脱身,转眼就钻回自己斜风漏雨的陋室,正值廊下,便听见膳房的几个说起嘴来。
“想不到咱们膳房还能飞出个金凤凰呢,看她平时那低头耷拉脑的窝囊样儿,真不知道老祖宗看中她什么,怎配去大爷的见山院前伺候?”听声音,是司膳的巧云,说完还“呸”一声,好似吐一口瓜子皮子。
“你快别酸她,那又是个什么好差事?”随侍的李蠡提溜着一双三角眼左右瞥瞥,才压低声音凑到巧云的耳朵旁,偷偷说了缘由后果。
“什么!竟、给卖到了妓院里去了?”
“嘘——可别喊我的祖宗!让人听见可不得了!”
巧云听得一头惊疑,连瓜子都扔到桌上,一把抓住李蠡的袖子急切,“你又如何得知?别是编瞎话框我耍!”
“框你作甚?何运盏今儿个才去过绿春院,赶巧儿在后院见着了侍书,哭着喊着要回沈府来死活不接客,何运盏怕她瞧见自己,躲在柱子后瞧的一清二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