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履蹒跚,却带着一股狠劲折回那个临时的山洞驿站,胡乱卷起地上的被褥行囊,没再多看一眼,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深雪,拖着僵硬的身子,大步流星地朝着山外头扎去。
这一趟进山,前半截是找活路,后半截就是闯鬼门关,从里到外冻透了,也惊透了。
死人沟里的遭遇如同烙印,烫在了脑子里。
他现在就信一点:甭管老天爷给不给重开的机会,身上绑没绑个看不透的玩意儿,在这片广袤无边、藏着无尽凶险的莽莽雪林子面前,都得把尾巴夹得死死的!
敬畏不够,胆敢托大,死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那庞大无朋的三角头、那钢铁般的鳞片、那怨毒如深渊的竖瞳……在他脑子里一遍遍闪过。
引以为傲的三牛之力?
在那怪物碾压性的体量面前,恐怕跟三岁小孩打沙包差不多!
那能咬碎黑瞎子骨头的大嘴、能喷射毒雾的凶物……
要是刚才手慢了半拍,或者跑得稍慢一点……
林阳狠狠打了个哆嗦,冻得通红的鼻尖吸了口冰冷的空气,不敢再往下想。
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下山,回家!
然后想尽一切办法搬救兵、找利器。
周海明的门路、周亮的人脉、边军手里能啃下坦克的家伙!
必须把那盘踞在死人沟里的煞星拔掉。
不除掉那东西,他和他的家,往后甭想过一天安生日子。
那两片鳞,就是最硬的敲门砖,由不得他们不信!
他选了条近路直奔屯子方向。
当熟悉的低矮山峦映入眼帘,心底那根快绷断的弦才稍稍松弛了些许。
他把炮卵子尸体,被褥行李,药锄连同那杆冰凉的八一杠,一股脑儿全塞进了系统空间。
身上陡然一轻,脚步也快了几分,直奔县城。
要去周亮家,公社集市是必经之路,他的腿脚不知怎么的,自己就拐向了那烟火气的方向。
离着老远,风里就裹挟着卤下水,煮羊汤混合的热腾腾香气飘了过来。
集市一角人头攒动,自家那个熟悉的摊位前更是围了好几圈的人。
父亲林大海那带着三分酒意,七分豪气的嗓门远远就能听见,正大声嚷嚷着什么,手里还托着他那个宝贝疙瘩似的小锡酒壶。
旁边那个守着热气腾腾羊汤摊,满脸堆笑给自家老爹添汤续碗的小后生林阳也认出来了。
就是八爷手下那个伶俐的小“狗子”。
狗子这会儿顺着林大海的话头,麻溜地接口,脸被热气熏得通红,也带着几分酒气熏染的畅快。
爷俩显然聊得忘乎所以,唾沫星子飞溅,脸上都是快活的红光。
林阳悄没声儿地走到自家摊位最边上,脸上挤出一个带着几分疲惫、几分后怕,又努力想显得轻松的笑容。
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眼前这热气腾腾,平安喜乐的场景。
林大海正灌下一大口烧酒,辣得咂了咂嘴。
正要抬手再比划点什么,眼角一斜,就瞅见了自家儿子脸上挂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静静地杵在那儿。